淮阳城内,豔阳高照。
虽是冬日,却尚未落雪。巷子深处排开一字的白菜。女人在院中翻丝绵,老人搬来板凳,坐在檐下孵太阳。
城内最气派的宅院内,此刻却享受不到这份惬意的宁静。
杏林堂後的商府、最靠北的那进院内正沸反盈天。
杏林堂中最高明的大夫齐聚在这里,为了一个陌生人诊病。
更确切的说,不是病,是毒。
今日清早,杏林堂内采药的学徒上山,在一片上好的野牡丹丛中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面目清俊、气度不凡的紫衣人。
若是此时是牡丹盛开的季节,学徒便要以为自己是遇上了牡丹仙子。但他很快发现紫衣人身中剧毒。
此刻,紫衣人已被安置在绵软温暖的床上,左手卷起的衣袖下,大半条胳膊已呈紫色,指尖更显出溃烂的先兆。
“情况如何?”
发问者坐在外间的乌木椅上。他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高大、容貌俊朗温文,正是杏林堂的老板,商府的当家人商陆。
一群大夫之中,资格最老的那位转头回禀道:“此毒实在猛烈,老朽惭愧,竟然从未见识。不过这位公子的体质倒也奇特,放血後便没有恶化的趋势。我看只要服用几帖药物,再好好休息月余,应当没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主动问道:“只是需用的药物名贵,这诊金该如何……”
不待他说完,商陆便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点小钱,杏林堂倒还出得起。今日辛苦,只留下药童在此煎药,各位都请回吧。”
诸位大夫得令离开,院落很快恢复了安静。商陆起身走近内室的床边。
紫衣人送来之後就一直昏迷,也不知何时才能清醒。因为中毒,他的脸色晦暗、双唇微紫,却无损於他气质的清雅。
商陆年过而立,虽无正妻,倒也不缺容色上佳的侍妾。他自认并无龙阳之癖,然而面对这位清秀男子,却居然萌生出一丝旖念。
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他?有一种淡淡怀念的感觉,好像是自己失而复得了什麽东西,需要好好珍惜。
带著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他伸手抚上紫衣人的面颊,从苍白的面颊一直向下,贴上那青紫的嘴唇。指腹上传来的绵软感觉终於令他打了一个寒噤,回过神来。
糟糕。自己居然对一个认识才几个时辰的男子动了心?
商陆哑然失笑,当即收手转而为紫衣人拢了拢两侧的锦被,然後又嘱咐了两个侍女在一旁守著。自己则放轻了脚步推门而出。
这一走之後,一连三天商陆都再没有再进过这一间院落。商家世代经营药材与医馆,仅名下的杏林堂便在中原各处遍地开花。平日里诸事忙碌,等夜半时分歇息下来,自然也不便再去紫衣人房内探望。
这天下午刚用过午膳,商陆正拿起一本账册查阅。当初留下的一名侍女便跑到书房外禀报,说紫衣人醒了。
心中蓦地一喜,商陆立刻丢了账簿,快步与那侍女赶去北院。推门便见紫衣人扶著床架立在地上。
经过三日修养,紫衣人的面色已有了大的好转。虽然依旧不见红润,但是嘴唇的青紫已转成了淡淡的水红。
“这是做什麽?”商陆见他赤著双足,急忙上前扶住,“俗语说:寒从脚心起,你本就中了寒毒,更应该注意保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