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如旧触电般抽回手,但那长发留在手心的感觉却依旧鲜明。那人头就嵌在距离他的脸不到二十厘米的井沿壁上,可是黑暗中他什麽都看不见。陶如旧只能感觉到那人头吐出了一股股凉风喷在他脸上,而那长而蓬乱的头发,又从左边一点点蜿蜒过来,如同无数触手,慢慢将陶如旧的头整个儿缠住!
紧接著毫无预兆地,另一样比发丝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贴了过来。
是脸,松弛的皮肉,冰冷而略带一些粘液,突然撞到了陶如旧的右脸上,然後缓缓碾压,将腐烂的皮与肉挤成恶臭的浆液,粘著到青年的面颊上。
这时候陶如旧已经发不出声音。他唯一自由的右手向後,捉住了凌厉的衣领。
凌厉将陶如旧摁在井沿上,本来是打算让他看看井里的水鬼河童。那是一只丑陋的青蛙状机关,老实说应该是丑怪多余恐怖。凌厉之所以选择它,仅仅是因为所有的游览项目都是在白天开放,恐怖的气氛只能在屋内渲染;这口与下面地宫连通的深井,是外景中唯一的机关。
在正常情况下,当机关被声响催动之後,河童会朝井口一点点爬上来,接著井底与河怪口中的绿色景观灯会被打开。光是形容起来就是一个无聊的节目。
然而出乎凌厉的预料,机关的确是爬上来了,但效果灯却迟迟没有打开。他正觉得有点古怪,就感觉到身下的青年剧烈地颤抖了一阵,突然没有了声响。
“陶如旧,陶如旧,你怎麽了?陶如旧?”
疑心不妙,凌厉立刻松开双手将青年从井边拽到一边的柱子上,又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去照陶如旧的脸,正对上了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眸。
黑暗中,陶如旧紧闭了眼睛,直到凌厉将他扳起来拖到柱子边上。
上一秒锺还无比真实的触感,却在光明袭来的瞬间消散於黑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陶如旧四肢都绵软无力,甚至要依靠到凌厉身上才能勉强站立。
“你怎麽了?”
看著青年惨白的脸色,凌厉开始自省是否做得过火,然而反复斟酌了几遍,又都不认为真的有那麽过分。
“你也太不禁吓了吧?”
他抱怨著,同时扶著陶如旧再走几步,坐到夯土路另一边的石凳子上。
陶如旧始终沈默著,伸手反反复复地摸著自己的左脸。
那上面什麽粘液都没有。
两人在街上坐了大约五分锺,凌厉看了看手表,已近八点。
“再不去瓜地,戏班子就要来寻人了。”
他抱怨,然後低头去问陶如旧:“可以上路了麽?”
青年没有回答。
“或者你先回去?”
陶如旧还是没有回应,凌厉很快就不耐烦起来。
“那你跟我过来。”
他不由分说地拽著青年朝鬼镇尽头的一间小屋走去,然後取出事前拿来、有备无患的钥匙牌,挨个试著开了门。
从外面看起来与鬼屋毫无二致的小屋,实际上是尸魂镇管理员的休息室。
开了门,凌厉伸手去摸索墙上的开关,可是“卡塔”的机械声之後,却不见灯光亮起。
“见鬼”
男人咒骂了一声,现在他知道背景灯为什麽没亮了,电力似乎在机关被催动之後不久就被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