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如旧也停了下来望著他。
“你想赶我走?”
“不是赶,是请你配合园区工作。夏季台风多发,园区无法保证陶记者的人身安全。”
“没关系,我买了保险。”
深吸一口气,陶如旧第一次直视向凌厉墨镜後面的双眼。
“台风来了素材会更多,在完成采访任务,写出稿子之前我不会走的。”
“那也可以。”
凌厉冷笑,“不过你要买门票,一天一天地买。”
“我有记者证可以免票。”
“请在每天闭园之前离开海岭城。”
“那就等著凌总您亲自在大门口目送我离开。”
最後那一层和睦的表象正在被慢慢揭掉,陶如旧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他不擅长争执或者与人针锋相对,只不过此刻就算他要冷静,另一个人也不会就此作罢。
凌厉突然凑近,一把握住陶如旧的手腕。
“你相不相信我找人揍你?”
强横的力道在手腕上留下痛楚,男人的动作让陶如旧猛地回忆起了第一天晚上的那个噩梦。那一双同时捉住了自己与花开的,枯骨般的大手。
“不……”
他短促地喊了一声,同时拍开凌厉的手,脆响的一声动作又夸张,惹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凌厉显然没有预料到陶如旧的过度反应。他看著青年摔开了自己的手倒退一大步,脸色迅速褪成苍白,嘴唇颤抖著,玻璃镜片下的眼睛甚至有些发红。
“你……”
他甚至开始怀疑陶如旧以前是不是就被人这样威胁过,甚至是已经被实施了暴力,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自己其实只是想要吓吓他罢了。
偶然间的回头,花开发现两人神情古怪地站在不远处。等到他满怀著疑惑走近的时候,凌厉与陶如旧却都又恢复了寻常的神态。花开用手语寻问凌厉,对方也只是异常冷淡地说了一句“没事”。
然而细心的花开却还是发现,在这之後的大部分时间里,凌厉一直在不露痕迹地观察著陶如旧,像在玩味著一个迷。
出乎陶如旧的意料,花开後来在市集上买的都是海味。说起来也好笑,虽然海岭城也算是建造在岛屿上,但是休渔季节却绝少能够吃到什麽新鲜的海产品。边上渔村里的居民因为影视城的缘故,基本改行做起了纪念品买卖。於是夕尧市集上的海味,就逐渐成为了戏班子每个礼拜最最盼望的大餐。
果然,陆续回到翠莺阁的人几乎都提著海产市场里的黑色塑料袋。留守的吕师傅早已经把院子里桂花树下的两只大缸装满了海水,大家估摸著海产的习性分别丢到两个缸里养著,已经杀好的就直接丢进前面小店的雪柜中。
看著大块大块的海螺从袋子里跌进缸里溅出的水花,大阿福和小李一左一右露出了幸福恍惚的笑容。
戏班子有一个不大的煤气炉,平时不拿出来。只是在每个礼拜的这个时候做做海鲜。新鲜的海味最适合生吃以及葱油,操刀执行的是唱冠生的谭叔和唱闺门的小张哥。这两人各自扮过唐明皇和杨贵妃,所以又被大家戏称为“夫妻档”。
“宫娥,取巨铲来,朕与妃子同炊。”
有人笑著唱。
当天晚上除了约会女友的王白虎缺席之外,戏班子里所有人加上陶如旧和凌厉都坐在第二进天井里。四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摆上碗碟筷勺,竟有些过节的气氛。
凌厉显然是经常在度假期间与戏班子的人厮混。除去贡献了很多海鲜之外,还带来了两箱啤酒。他对吕师傅颇为尊敬,与戏班子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也非常随便。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就连花开也微笑著不时与凌厉用手语交谈。他们说著一些陶如旧尚未完全了解的话题,笑著谈到海岭城的往事。作为一名记者,陶如旧本应该安静倾听,并且留意记录下来。可是远远地坐在人群的另一头,青年只觉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