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沉入梦乡,我撑着腰站起来,柳双笑吟吟道:“姐姐,你身子不方便,还是不要再受什么刺激了,等下有什么闪失夫君又要责怪我,真不知他怎么回事,我们常家堡早就传遍了,他老瞒着你做什么。”
我看了一眼那几乎变形的脸,径直朝前面走去,两个丫头伸手要拦,柳双朝我们一挥手,两人退了开去。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峰尖浪顶,我艰难地穿过那短巷,穿过前院,穿过长长的回廊,仆人们叫着“小夫人好”纷纷避让,他们手里的彩绸宫灯刺得我满眼雾气,连面前的道路都分辨不清。
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我面前,我的耳边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吼,“你出来做什么,外面乱哄哄的,等下伤到怎么办!”
我抓住他手臂,“幼平,你跟我说实话,无意到底怎么样了?”
他附在我耳边,冷冷道:“他死了!他被众人追到悬崖,中了少林方丈一掌,跌落崖底。大哥派人下去察看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猛兽叼走,只剩下一些带血的衣物……”
我脑中轰隆作响,往前一栽便晕了过去。
我静静躺在床上,心头波涛汹涌,我盯着帐帏上垂下的红色璎珞,它仿佛感到我的心痛,在空气中微微颤抖,肚子里的小家伙可能是饿了,狠狠踢了我两下,我轻轻抚了上去,泪不知不觉间湿了脸颊,“宝贝,不要怕,妈妈会保护你。你爸爸已经抛下你,可你还有妈妈,一个笨得无可救药的妈妈!”
外面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常幼平的白色身影一晃,那铁青色的面孔就出现在我眼前,他把我捞起来,恶狠狠道:“你到底想怎样,不吃不喝那混蛋就能回来吗,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已是常家的小夫人,跟那个混蛋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目光落到我手上,见我捂着肚子不放,声音轻柔下来,“小小,你别这样,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一定视为己出,绝不错待他,你相信我,我一定说到做到!”
璎珞闪得我眼前一片通红,血色的光芒中,我找到他深幽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又看,轻轻呜咽,“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后悔跟你们回来……我恨你们……”
恶有恶报
两天后的正午,常家堡突然鼓乐齐鸣,鞭炮从山上到山下炸得震天响,我陪着强打精神的寒月坐在美人靠上,把寒月扶着坐好,我站到美人靠上,手搭凉棚看着院外处处升腾起的烟幕,不禁气得牙痒。
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走廊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我们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一个憔悴得不成人形的男子从黑巷中奔出来。
“天狼!”我大叫一声,从美人靠上跳下来,他看到我们,脚步顿了顿,突然冲到我们面前,重重跪倒,低低哀嚎道:“嫂子,我错了,我真的没想到,这些武林正派龌龊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声势汹汹而去,我还以为他们要凭真本事拼杀一场,还奢望凭借八角城的实力他们未必能取胜,我实在错得离谱,姐夫早已派人混进城去,在水井酒坛里下毒,毒发之时再用霹雳弹把八角城轰成平地,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八角城拿下,全城老幼妇孺一个都没有放过,九百多条人命,在他眼中简直如草芥一般!”
他的头用力磕在地上,发出让人心头紧缩的声响,“嫂子,师妹,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想到姐姐会对你们做出这样的事,你们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以后我会保护你!”
“你们要去哪里?”被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我们竟没察觉黑巷口站着一个蓝衣男子,对上常鸣鸿冰冷的眼睛,我的手开始发抖,刚想痛骂,常幼平从他身后闪出,脚下一点便窜到我面前,把我往怀里一带,柔声道:“我的小夫人,你身子不方便,还是去歇着吧!”说着,他的手指已按到我喉头。
常鸣鸿看着我喷火的眼睛,戏谑地笑笑,把视线转到寒月脸上,浑身一震,冷冷道:“果然是你!”
寒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可不就是我!”
天狼身形一变,挡在寒月面前,“姐夫,寒月是我师妹,你让我带她走吧,她现在武功全失,对你们已没有任何威胁。”
寒月搭在他肩膀,轻声道:“二师兄,我不想走,我答应过大师兄要照顾嫂子母子,不能言而无信,而且我已经成了废人了,不能再拖累你。”
天狼回头盯着他的眼睛,额头青筋直跳,“你疯了……”
寒月微笑着,“不,我没疯!”她声音提高了些,“常堡主,不知常家堡能不能养我一个废人?”
常鸣鸿目光透了几分阴鸷,“常家堡当然不会多你一口饭吃,但是,林寒月,你不要给我玩什么花样!”
寒月似乎已疲累不堪,倚在美人靠上,扶着栏杆喘息道:“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还能跟你玩什么花样,常堡主也太抬举我了!
常鸣鸿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他的身后,寒月紧紧闭上眼睛,嘴角微微弯起。
天狼轮流看看我们,转身就走,声音低微得似乎在自言自语,“事情没到最后一步,总是会有希望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我和寒月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一丝雀跃的信息。
“寒月,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去惹常鸣鸿好么?”即使明白看到那个混蛋连自己都忍不住,我还是一门心思叮嘱老是懒洋洋的寒月,生怕她被那个瘟神给惦记上。
我已经有了认知,常家只有常幼平为我建造的这个小院还算清静之地,在我的孩子出生之前,我一定不能再有跟他们遭遇上,因为,我已经损失不起。
寒月懒洋洋地躺在罗汉床上,神情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媚惑,我抚摸着肚子,笑得温柔,“寒月,这小家伙又踢我了,他在肚子里就这么不老实,长大了肯定是个调皮蛋,你可得跟我教好他。”
“还不是跟你一样!”寒月撇撇嘴,看着我的肚子,眼神又迷茫起来。
我心中微微地疼,强笑道:“寒月美女,你是不是快十八了,如果生下来是个女娃娃,你好好培养,长大后我让她给你做徒弟好不好?”
“笨女人!”寒月垂下眼帘,恼恨地骂了声,摇摇晃晃起来,在门口眯着眼看了会那丛火红的花,又慢慢绕到美人靠坐着,斜倚着看绿水中那对鸳鸯,风吹起她白色锦缎襦裙的下摆,那一瞬,竟让她有种翩然欲飞之感。
见我目光哀戚地盯着他,她眼中泛起水光,“笨女人,过来给我把头发解了,我累得很,不想动。”
我撑着腰走到她身后,把乌黑油亮的长发放下来,她用手慢慢梳着,轻声道:“我懒得动你可别老傻呆着,每天到院子里走几圈,你以前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怎么一下子转性了?”
我愁眉苦脸把脚往她面前一伸,“你自己瞧瞧,都肿成这样了,走路像绑着两个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