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眼睛,都黑白分明,闪着慑人光芒。
“大哥已经派人探听过,那大汉是官道上最有名的冯六,一贯是来如影去无踪,手下众多,连官府都惧他三分,他们的眼线在重九就盯上我们了,小小花钱如流水,我们又都衣着鲜丽,他们认准我们是大鱼,特意在那里开了个茶棚,只等我们一到就动手,结果在那里等了三天我们才到……”
我刚被噩梦惊醒,闭着眼睛平息内心的悸动,扪心自问,如何才能摆脱这个阴影。这时,常幼平和天狼的轻言细语钢针般刺入我的耳中,我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泣不成声。
他们同时回过头来,常幼平轻柔道:“不关你的事,是我们安逸太久,失去戒心。”他顿了顿,“明天我们就到了,你先好好休息,回去烦心事会更多!”
说话间,他反手把我的手捉去,这些天他的动作越来越亲密,让我莫名紧张,我猛力挣扎,却被他握得更紧,天狼突然拉住他的手,“幼平,你放手!”
常幼平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把我的手放开,天狼的目光在我们脸上扫了几个来回,轻叹道:“小小,你既然没了亲人,干脆我和幼平认你做妹妹,以后无意如果欺负你,我们一定为你做主!”
常幼平哼了一声,把身体背了过去。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我把心中的疼痛强压下来,吃吃笑道:“两位大爷贵庚啊?”
这是我遇劫后第一次露出笑容,常幼平转头看着我,和天狼交换一个眼色,都微笑起来,同时伸到我头上来揉面团,天狼伸出两个指头,“我比师兄小一岁,今年二十一。”
“我二十二。”常幼平继续揉面团,忍字头上一把刀,我哭丧着脸,那头发肯定又是惨不忍睹,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奇特的癖好!
“你呢?”两人同时问。
我贼笑着伸出两个指头,常幼平大叫起来,“你二十了!”我摇头,继续贼笑,把另外一只手打开,天狼惨叫一声,“天啊,二十五!”
可怜的孩子,受了多大的打击啊,我的同情心顿起,两只手在他们眼前晃啊晃,“两个小弟弟,实不相瞒,大姐姐我马上要满二十六了!”
“竟敢用张娃娃脸骗我们!”两个刚从梦中惊醒的家伙化身恶魔,把我的脸捏得红一块紫一块,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连连求饶,“两位小弟……两位恩人……两位大哥,你们有没有搞错,我这个叫千娇百媚的脸,不是娃娃脸!我也从来没骗过你们,是你们一相情愿……是你们误会……是你们马有失蹄……是你们火眼金睛,放手啊……好痛啊……我千娇百媚的脸啊……”
被过后,无意媳妇捧着脸后悔不迭,“早知道你们这么歹毒,我干脆骗你们说今年十八,每天追着你们屁股叫哥哥,腻不死你们我跟你们姓……”完了,两个恶人又开始磨刀霍霍,我见势不妙,赶紧闭嘴,低头在心里碎碎念,“无意无意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无意无意我想你,对付这帮小弟弟……”
左边伸过来一只手,拎住我的耳朵,右边伸过来一只手,拎住我的耳朵,我被提到他们中间坐下,常幼平嘿嘿笑,“你刚才在心里骂谁呢?”
我哭丧着脸,左看看,得罪不起,右看看,凶神恶煞,还是得罪不起,我把头一低,玩我的手指,绕啊绕绕啊绕,耳边有人大叫一声,“小小姐!”
“有!”我差点蹦起来,天狼在我头上揉面团,“真乖,以后有什么委屈我会跟你出头!”
我眉开眼笑,转头看着常幼平,他瞪了我一眼,“别打那个主意,我死都不会认你做姐姐!”
别扭的小孩!我悻悻缩回他们中间,天狼正色道:“幼平,我既然认了小小做姐姐,而且她又是我嫂子,她以后就是我要保护的人,我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常幼平哼了一声,“事情未必都能如你所愿!我要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挡!”见我愣愣盯着他,他伸出一只手蒙住我的眼睛,声音突然有些凄楚,“天狼,你再想想,他未必能比我做得更多!”他顿了顿,浑身似乎都僵硬起来,冷笑道:“而且,只要我把那些事一挑明,他们还有可能吗?”
“算了,我不管你们这档子事了,你自己小心就好!”天狼轻声道,把他的手拿下来,我睁着迷茫的双眼,“你们要做什么?”
天狼微微一笑,凑近我的眼睛看了又看,啧啧称叹,“我现在才发现,你的眼睛原来是琥珀色,你难道是外族人?”
“你现在才知道!”常幼平又蒙住我眼睛,在我耳边悄声道:“你的睫毛刷得我手心好痒……”我还没从他那番话中回过神来,猛然拉住他的袖子,“幼平弟弟,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想对无意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他声音冷了下来,突然松了手,蹙着眉看着前方,官道上得得的马蹄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漫天的尘土间,我看到天边的乌云漫卷,看到山峦起伏,看到路边笔直的树木随风摇摆,更看到……冲天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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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逼婚是种说不出的痛
“二少爷!”
“舅爷!”
“二少爷和舅爷回来了!”
“你们去好久了,大家都在念叨你们哪!”
……
无数的人声在我们马车旁萦绕,我擦擦眼睛,把头伸出车外,我们马车前前后后早已围了一堆人,大家簇拥着我们的马车朝前走,小雪球和小棉球慢了下来,欢快地嘶鸣着,回应大家的喊声,常幼平和天狼换上爽朗的笑容,不停跟大家招手。
我呆若木鸡,一路行来,两人从开始的难以接近到后来的亲如家人,每一种表情都历历在目,即使在和我嬉闹的时刻,两人仍然浑身戾气,不时警觉地扫视四周,如此全然的放松尚且是头一回。
这么平和的地方,这么热情的人,怎么会和江湖是非扯上干系,怎么会对付我的大熊老公?
常幼平回头看着我,笑吟吟地把我拉到身边,指着前方那片白墙青瓦的房屋说:“那就是常家堡,你看,这都是来接我们的!”
好美的地方!我看得浑然忘我,路边几步一棵旱柳,棵棵剪裁得万条千缕,旱柳后面栽种着一排桃李,已是暮秋天气,有的树上仍有星星点点的粉色痕迹,再往后,便是那金色的田野,正在忙活的农人直起腰,朝我们遥遥招手,田野的背后,连绵群山仿佛一块天然的碧色屏障,把这喜悦的金色衬托得仿佛跳跃起来。
“喜欢这里吗?”常幼平把我散乱的发捋好,我往后一缩,被他掐住后项,我哀唤道:“拜托常老大,客随主便虽然没错,可也不能主随便欺负客啊,好歹我是你们千里迢迢千辛万苦九死一生赴汤蹈火过刀山下油锅……接回来的贵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