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至大喝一声,一脚踹向他的伤腿,无意脚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却仍拽着他的手不肯放,一拳攻向他的下盘。
趁这个机会,于小凡从口袋翻出电话,他的手抖得太厉害,最简单的三个数字都按不准,我踉跄着扑了上来,于小凡渐渐意识模糊,我慌了手脚,把他的衣服撕成几条,包住肩头那汩汩涌出鲜血的洞,把电话接过去按下三个数字。
看着血泊中的外公,看着于小凡惨白的脸,我心如刀绞,把泪一抹,四处搜寻,终于在于兰身边发现了那把枪,不禁惊喜万分,冲过去颤抖着抓在手里。
一只冰凉的手扣住我的手腕,我一抬头,只看到于兰眼中一片死寂,我哀哀唤了声,“小姨……”她的手松了松,我正要夺过来,她瞥到风至正被无意打得无还手之力,突然眼神一冷,把我的手腕一拧,我痛呼一声,枪已经落到她手里,她突然起身,拿枪指住我的头,对无意喝道:“住手!”
无意呆住了,风至迅速抽回手,一脚踢中他腹部,他身体摇了摇,仍然屹立不倒,风至冷笑一声,竟又朝他伤口踢去,无意闷哼一声,扑倒在地,身下那滩鲜红渐渐扩散开来。
我哭叫起来,“无意,不要管我,所有人都是他杀的……”我的话没说完,嘴里突然塞进一个冰冷的东西,于兰厉声喝道:“住嘴!”
我瞪圆了眼睛,把怒吼用目光传递过去,“无意,别管我!你就是不反抗他们也未必会放过我!无意,跟他们拼了吧!”
无意目光锁在我身上,有焦灼,有痛苦,有怜惜,有深深的爱……任凭风至怎么踢打都不吭一声。
风至瞥到沉沉的夜幕,眼中突然一片赤红,凌空飞起一脚,将他踢到阳台,趁他无力起身,又补了一脚,高高将他踢了出去。
“不要啊……”随着一声惨叫,我们齐齐回头,外婆不知何时进了门,钥匙叮地一声掉落在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阳台外的茫茫夜空,连连摇头,泪流满面,接着,身子一软,软软跪倒在地,哽咽道:“孩子,我对不起你们。”
我只觉眼前黑影一闪,风至已来到她面前,动作无比轻柔地将她扶起来,外婆突然死死抓住他的手,厉声道:“快,赶快去把无意救回来,小小不能没有他!”
“他死了!”风至冷冷道,“妈妈,别管,有他在,我们难道有活路!我处处退让,是他得寸进尺,非逼得我动手!”
外婆一巴掌扇在风至脸上,风至未动丝毫,冷冷道:“妈妈,我是在帮你!”
外婆惨笑起来,“是啊,你是在帮我,帮我造孽!”她转头看着怒目圆睁的外公,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有今天,你位高权重,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女人一生的命运。你看中谁不好,为什么要看中我,我已经有丈夫有孩子,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让风至他爸爸去送死,让我的孩子成为孤儿!”
于兰和外公同时惊叫起来,外公一个字一个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这个毒妇!原来是你做的!”
“是!都是我做的!”外婆的声音已经嘶哑,“一进你家的门,我就发誓要报仇,我挑拨她们两姐妹的关系,挑拨你们父女的关系,拆散小华和小荷,促成小荷和钱秘书的好事,买凶撞死你女儿,要不是我儿子爱上你女儿,我一定会让你一家死绝!”
外公吐出一口鲜血,气息奄奄道:“你就没有想过,是谁将你送到我面前,促成我们的婚事……”话没说完,外公的头已垂落下来。
外婆目光突然没了方向,似乎在喃喃自语,“我当然想过,要不怎么会这么后悔。你是个好人,那种事情你绝对做不出来的,我吃了七年的斋,念了七年的佛,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说着说着,她身体一软,鼻孔嘴角都流出乌黑的液体。
“妈妈!”听到风至的哀嚎,于兰如大梦初醒,目光停留在外公身上,轻唤了声“爸爸”,泪水夺眶而出,她怔怔看向于小凡,眼中一片哀戚,突然咬住下唇,从我嘴里抽出枪,瞄准前方。
“砰……”察觉于兰的动作,我悚然一惊,还没发出任何声音,她已颓然坐倒,枪口丝丝冒着白烟。
风至满脸震惊地看着她,鲜红的液体从胸口汩汩而出。他捂着胸膛一步步挪过来,声音轻柔,“兰姐,为什么……我知道我错了,可我爱你,很小的时候就爱你,我想帮妈妈掩饰,更不想让你伤心……”
于兰目光有些茫然,似乎在自言自语,“你到底在做什么,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啊!父亲把你从小带大,粮食不够的时候先顾的从来是你,每次做新衣服都是先给你。你难道忘了,小凡老是跟前跟后叫你风叔叔,把你当他的父亲。你难道忘了,你一到我家姐姐就成了你的专职保姆,一手把你拉扯大,她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啊!你发烧姐姐半夜背你去看病,为你熬药煲汤,夜夜守着你,给你缝衣裳,送你去上学,下雨给你送伞……你知道我这七年怎么过的,我每天都在受良心的谴责,我没法睡,一闭上眼就是姐姐的影子,我的头发一把把脱,你以为是什么原因,都是为了你做的这些混帐事情!”
风至跪倒在我面前,声音已断断续续,“兰……我爱你……对不起……”
于兰满脸泪水,用枪指着自己的头,“我知道,我也爱你,我陪你!”
在沉闷的枪声中,两人相拥而眠。
远处传来警车尖利的呼啸,我茫然起身,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亲人,凄然道:“再见!”
我朝阳台飞奔而去,风扬起我的长发,如暗夜里招魂的旗,我的心无比平静,因为,无意在下面等我,死,有什么可怕!
从阳台的栏杆放手的那刻,我悄然弯起嘴角,平静地闭上眼睛。
“无意,我来了!”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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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下部在明朝打工
习惯了低头和弯腰,在这里的生活比想象中要轻松得多。
比如现在,远远看到人过来,立刻低头,弯腰,谄媚地微笑,“许大爷,您这边请,牡丹姐姐早就在等着您啦!许大爷,您今天可真精神,是家里有喜事吧……许大爷,您腰带上这块玉佩可真漂亮,肯定是京城段家所制,只有他们才有这般手艺……许大爷,牡丹姐姐这几天老是念叨您,茶不思饭不想的,您再不来她可要得相思病了……”
在人情冷漠的现代磨练多年,我早已修炼了金刚不坏之脸皮,敷衍人的工作我认第二,哪个敢认第一!做这个没有什么诀窍,脸皮要厚,嘴巴皮要薄,目光要准,千万别以貌取人,比如眼前这位许大爷,虽说那副尊容不敢恭维,整个一个酒囊饭袋造型,那出手可是一等一的大方,如果不是清楚他是大近视,看不清远处的东西,我肯定先盯住他的酒糟鼻子谄媚微笑,再低头弯腰,好歹让他收到我发出的强烈信息——对他口袋里白花花的银子我可是非常执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