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于小凡把我拉到他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相片,笑眯眯地说:“小小,你交代我的事情办好了,给点甜头尝尝吧!”
看到照片里的制服,我突然想起前两天拜托他找交警队的人,心似被沉重的大石压垮,他正色道:“你说的没错,外公没办法,我们就用自己的办法查!我这些天收集了七年前交警队那些人的资料,你一张张看,看有谁跟你接触过。”
原来他这些天就是忙这些事情,我还以为他当我的话是某种空气,真有些汗颜,低头嗫嚅道:“哥哥,对不起,我要跟你认个错,我每天都教鹦鹉说你坏蛋。”
他凑到我面前,揪着我耳朵恶狠狠地说:“以后等我有空天天教它说小小坏蛋!”
于小凡的调查做得很细,连七年前交警队队员的花名册都弄来了,每个人除了正面大头像还有他们的生活照,年龄、现在的工作单位、家庭、甚至连薪水都记录下来,我定下心神,趴在灯下一张张看着,脑海中翻腾着当年的情景,看到其中一个国字脸的年轻男子时,我激动起来,“哥哥,当年就是他要我不要告了!”
我又翻出一个单眼皮的男子,“这个人就是处理那件案子的!”
于小凡眼中闪过冷冷的光芒,凑过来轻声念道:“王子扬!陈天伟!好,我明天就带你去找他们!”
无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们快出来,外婆要找你们打麻将!”
“打麻将!”我蹦了起来,“我好久没打了,我要玩!”
提到打麻将,我不禁想起大学生活。七年前刚把亲人的骨灰接回,我便接到北方一所中文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抹着泪收拾行装,孤零零一个人去报到上学。
我很幸运,知道我的情况,寝室里三个女生待我如至亲,因为家里没人,我放假懒得回去,她们不忍心,不约而同留下陪我,于是刚好凑成一桌,有连战三天三夜的辉煌纪录,只记得那次把大家都打残了,足足昏睡了两天才醒,我也是因此学会用脚穿鞋走路,因为输家要钻桌子。
只可惜现在出国风太盛,弄到最后变成没有镀过金就没法找到工作似的,她们没办法,也全都跟风而去,加拿大一个,美国一个,澳大利亚一个,只有我无钱无势,只能龟缩在家里混吃等死。
我把门一开,以睥睨天下的气势地对无意说:“今天我要大显神威,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无意嘿嘿直笑,拽过我把我的长发绑好,迈开大步往前走,看着他宽阔的肩膀,我玩兴大发,一、二、三,跳到他背上,他哈哈大笑,顺势将我背好。
他的味道真好闻,我凑近他脖子深深吸了口气,“无意,你现在怎么不会摔我?”
他回头亲了我一下,柔声道:“你是我老婆!”
我把突然涌出的泪蹭在他背上,把他抱得更紧。
搬风的结果,我坐在于小凡下家,外公坐在我对面,外婆坐我下家。至于无意,场外观摩,外加端茶送水,保姆陈姨也笑吟吟地搬了凳子坐到我后面看。
筹码分好,一人十个,我糊的第一把,得意忘形下,我嚣张的本性暴露无遗,张嘴就来:“外公外婆,打麻将是脑力劳动,可以预防老人痴呆,所以才经常打……”
我的头被无意敲了一记,“大家等你出牌!”
我连忙摸了一张,“臭牌,东风!”继续聒噪,“哥哥,打麻将可以锻炼人的反应能力,比如说你刚想吃那个三筒,我一发现马上就碰死……”
于小凡脸都绿了,“陈姨,你去找个苹果来堵住她嘴巴!”
陈姨哈哈大笑起身,一个绝世大苹果终于成功将我封口。
“糊了!”一会,我大笑三声,把外公刚打出的七条拿了过来,“边张七条!外公输光了!”他连连摇头,“怎么手一抖就把七条打出来了呢,真是老糊涂了!”说着,把抽屉翻了翻,筹码果然没了,他从口袋抽出一叠钱交给我,“卖些筹码给我!”
我愣住了,在每人脸上瞧了瞧,“赌钱的?”
于小凡把钱拿着在我头上敲了一记,摔在我面前,“笨蛋,难不成玩钻桌子!”
我一直都是玩钻桌子的啊!我还在犹豫,外公不耐烦了,“快点数十个筹码给我,我还要扳本!”
我脖子一缩,反正现在有本钱了,怕啥!我连忙数了十个筹码给他,开始洗牌。
我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要什么有什么,刚听的牌马上就有人打,我得意地笑着,无意摸摸我的脑袋,“别笑了,下巴要掉了!”
一会,我把外婆的筹码也赢光了,我大声唱起来,“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于小凡,快让我洗劫你吧,我的刀磨得多么快啊!”
于小凡鄙夷地哼了一声,想了半天,挑出一个一条打到我面前,“你慢慢去磨,反正砍不到我头上!”
“哈哈……糊了!单吊一只小小鸟!清一色!你完蛋了!”我手舞足蹈。
“臭丫头,偷偷摸摸做牌,陷害我!”于小凡愤愤不平,掏出一叠钱扔到我面前,“筹码,数快点,别耽误我报仇!”
我把筹码数给他,狂笑三声,“无意,你先给我码牌,我要去嘘嘘!”
从洗手间出来,我一屁股坐到无意身上,“这个真皮真肉椅子舒服多了!”外公挑了挑眉,无奈地笑了笑,继续拧着眉头作战。
“三条,又糊了!”我把于小凡面前的三条拿过来,一边扭一边得意地笑,“哥哥,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叫我一声师傅,我一定把我的旷世绝学教你!”
“无意,把你裤兜里的东西拿出来,坐起来难受死了!”奇怪,为什么我这句话一说,所有人都面部扭曲,无意闷哼一声,在大家的轰笑声中,把我往肩上一扛,径直往楼上冲。
“我要打麻将……”我的惨叫消失在他全是厚茧的掌心里。
“小小,把你的帽子带上,别晒坏了!”外婆见我要出门,紧张得脸都白了,硬把我拉住,从头摆弄到脚,连防晒霜也亲手给我涂上。外公在一旁干着急,又好气又好笑,火力瞄准那两个无辜的雄性生物,正气凛然地从发型数落到鞋子上的小饰物,两人面面相觑,脖子似乎都缩短了一半。
外婆受不了噪音,终于放我甘休,走到门口外公还在大喝:“她想出去玩,你们就别跟着瞎起哄,要有个闪失我看你们怎么办!”
鹦鹉在帮腔,“小凡坏蛋!无意坏蛋!”
外公忍俊不禁:“你这只皮猴,教它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快去快回,有什么事情记得打电话回来!”
“yes!ada!”我敬了个礼,外公的魔掌朝我凌空劈来,“死丫头,欺负我不会英文么!”
省城的大街比四海的宽得多,大街上却没有四海那种绿树成荫的感觉,一到街头就如同在火上烤,即使不动都浑身冒汗,烦躁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