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树林,前方豁然开朗,一片新夯的土坪后,山拔地而起,山前有个新建的宫殿,柱子的漆色尚未干透,亮光闪闪。
宫殿里面传出一个叮叮咚咚的敲击声,响彻山谷。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守卫?墨十三正在纳闷,耳后突然传来沙沙声,暗道不好,立刻飞身下马,大队兵马从树林里钻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这是燕国十三殿下,哪个敢动!”铁斗一声大喝,头领模样那人在墨十三脸上看了一气,手一挥,带着众人又隐没在树林里。
墨十三和铁斗都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轻易过关,皇陵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历代帝王长眠之所,真正关系到祖宗颜面!
翡翠只怕气数已尽,盘古帝国之事大有可为!两人心念想通,脚下一点,同时朝叮叮咚咚的声音奔去。
声音停下来,一青袍男子慢腾腾踱出,在空无一字的牌匾下站定,虽然一派闲适,眸中却有敛不去的怒火,墨十三压抑下满腹怒火,向他高高抱拳,一步步走近。
到了台阶前,墨十三单膝拜下,沉声道:“我来接我妻子,请王爷成全!”
安王二话不说,一拳攻至他面门,墨十三也不闪躲,手一抬,将他拳头架住,不等他第二拳攻出,手一反,迅速扣在他手腕。
安王也不省油的灯,飞起一脚踢向他鼠蹊,墨十三低吼一声,将安王的脚踝扣住,硬生生提了起来,朝上横甩出去,又突然从腰间抽出鞭子,高高甩向他的方向,用鞭尾扣在他的脚,将人稳稳当当接下来。
安王羞愤交加,瞪着他不发一言,墨十三重又拜下,“我来接我妻子,请安王成全!”
“死的你也要!”安王大吼,手微微一抬,从袖中射出两点银色光芒。
铁斗见势不妙,两枚制钱同时发出,将银镖打落,也不去理会两人的纠缠,闪身进了宫殿。
“不要打搅她!”安王嘶吼一声,迅速跟上,墨十三也追了上去。
进门,一条长长的回廊横跨院中,将小院分成左右两部分,一边是成堆的石料,正中一块石料上面的几个大字尚未完成,一边则是几树梅花,梅花已落得差不多了,满地落红堆积,无比萧索。
前厅大门敞开着,一个大大的棺椁立在中间,墨十三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声音,脚下一点,朝棺椁扑了过去。
没人!他回头瞪向安王,安王抄起墙上一柄剑,径直走到通往后面的厚厚的棉被垂帘前,把剑当胸一横,咬牙切齿道:“想见她,从我尸首上踏过去吧!”
墨十三微微抬手,轻声道:“铁斗,我跟安王说几句话。”
铁斗眸中一闪,低头离开。
两人僵持一会,安王突然冷冷开口,“她跟我好好的,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是你逼死她的!”
墨十三低头黯然道:“我知道。”
“她死了,我们的战争才真正开始,你难道也知道?”安王怒喝道,“她不能白死,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我知道。”
“凶手你也知道是谁?”安王冷笑连连,“你以为墨征南那老狐狸会让你带人回去?”
“我知道。”
“你有你的帐要算,好自为之吧!”安王死死瞪着那越垂越低的头,突然觉得输给这种木头实在太窝囊。
“我知道。”墨十三依然是这三个字。
安王终于暴跳如雷,“她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木头!”
墨十三缓缓抬起头来,单膝跪下,无比坦诚地迎住那怒火熊熊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来接我妻子,请王爷成全!”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头驴子!安王两眼一翻,极度想杀人。
两人大眼瞪大眼,又呈僵持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墨十三突然沉声道:“王爷,我敬你英雄盖世,才会如此恳求,你若是不放手,我就要硬抢了!你培植的人脉来之不易,不要浪费在我身上,等你江山在握,我们再斗过不迟。”他顿了顿,眸中深情满满,轻柔道:“她酷爱自由,必不喜欢这死气沉沉的地方,被你众多先辈压制。”
安王浑身一震,剑一点点垂落下来,哐当落地。
有些话一点就明,安王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赢,还被他拿到把柄,虽然心中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却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人继续僵持,却听外面一声唿哨,墨十三自顾自起身,朝安王高高抱拳,“多谢成全,后会有期!”
说着,他脚下一点,身体似轻盈了许多,纵身朝外飞奔,安王自知中计,紧跟而来,却只捕捉到那绝世骏马高高扬起的尾巴,正拔足要追,一人幽灵般从树林里钻出来,远远拜道:“王爷,皇上有令,您不得离开这里半步!”
“玉子奇,你简直欺人太甚!”安王发出猛兽般的怒吼,将最后一点亲情扼杀在心中。
静思宫真正静得可怕,香炉紫烟悠悠而上,仿佛也害怕惊破这种宁静,飞快消逝在空气里。
长长的帷幕忽而飘起,忽而在地上移动,如一个调皮的孩子不甘寂寞,想吵醒帷幕后沉睡的人。
皇上做了个梦,梦里有满树洁白无瑕的墨玉花,,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映得花下的脸流光溢彩,有勾魂夺魄的美。
狂风袭来,墨玉花簌簌地落,树下的女子不见悲戚,只见狠厉,她们正指天骂地,“我们乌余人是永远不会低头的……”
一会,女子一反平时的柔弱,个个身披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冲锋陷阵,将明晃晃的刀剑齐齐刺入……他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乌灵江,染红了墨玉花成长的土地,他从不知道自己的鲜血有这么多,似乎永远也流不完。
欢呼声惊天动地响起,乌灵江无数不屈的魂魄齐齐朝他跑来,将血掬捧,塞进各人空空的胸膛。
皇上瑟瑟发抖,惨叫一声,一跃而起,胡大总管连忙冲进来,低声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抹了把冷汗,无比厌倦地朝他挥挥手,胡大总管俯身拜道:“皇上,皇陵重地,您让外族人进去始终不妥,现在他还真把懒夫人的尸体抢走了,您看……”
“抢走了就抢走了,何必大惊小怪,墨十三不是要人吗,现在人到手了,总该偃旗息鼓了!”皇上满脸嫌恶,回头又倒在卧榻上,长叹一声道:“你要太子好好应付,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让他们吃饱喝足,早点滚蛋!”
胡大总管迟疑道:“皇上,安王那边您看怎么办?”
“反正他已成不了什么气候,让他再蹦跶几天,如果墨十三催得紧,给安王一杯酒吧,让他走得轻松些。”皇上用力蒙住眼睛,似乎在喃喃自语,“到底是朕唯一的弟弟,他走后再准备国葬吧,把懒夫人的衣冠一起葬进去。”
冰雪融化,渔阳湖又是碧波澄澈,虽然湖上的风仍然凛冽刺骨,心事重重的人早已顾不上那么多了。
渔阳湖边修了座船屋,外表虽然和别的船并无二致,船舱是通过码头状的木桥和岸边相连,与木桥连成一体,远远看去,仿佛泊舟休憩,别有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