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问不出什么名堂,我把这个心思放到一边,开始和金妈妈商量取名字和做衣服,我从未做过针线活,金妈妈说一定要亲手为孩子做衣服,要金少派人采买了许多布料回来,从夏天到冬天的都有,金妈妈先做了一双召南家乡的可爱小虎头鞋,我瞧着非常漂亮,便也学着自己缝,没想到我的手还不笨,很快就学会了。
就这样,快活的日子一转眼就过去了,三个月后,我们到了南怀河的入海口彩天。
一天晚上,金少和许平波笑眯眯地进来,金少问道:“妹妹,我们想征求你的意见,从彩天走海路,往南是苍梧,往北是漠南,直走就是海外蓬莱,你想去哪里?”
腹部有了点动静,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不耐烦了,狠狠踢了我一脚,我抚着腹部,皱眉道:“说实话,我想孩子在我肚子撑不到这么久了,能不能让我在大东把孩子生下来,在船上待太久了,我有些不舒服!”
金少回头看着许平波,两人久久没有说话,金少转头笑道:“好,你现在身子不方便,也没办法经受住海上的风浪,不过等你生了孩子我们还是得离开这里,你还是先想好要去漠南还是苍梧,漠南是平波兄的家乡,苍梧可以算是我的老窝。“
看着他们眼底的哀伤,我心中酸楚不已,对金少道:“哥哥,随便你怎么安排吧,我听你的!”
晚上,我们下了船,一辆马车迅速把我们送进一个僻静的院落,金妈妈也是许久未挨地了,走路都有点轻飘飘的,我也是双脚肿得连抬一步都极吃力,金少早就飞进房间去整理,许平波一直皱着眉头看着我的双脚,见我要挪下来,连忙把我扶住,让我身体靠在他臂弯,一步步小心地送到里面。
脚走到地上的感觉真好,进到客厅,即使走路仍艰难,我也还是不想坐下。正在四处挪着,金少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把身上的锦衣换下,换上一套仆役的旧短衣,头上松松掉了几缕发下来,看起来极落魄,看着我们盯着他笑,他笑眯眯地在我们面前转了个圈:“怎样,人帅就是没办法,穿什么都这么好看!”
他窜到许平波面前,嘿嘿笑道:“兄弟,你照看着点,我去看看有没有漂亮姑娘,有的话拣两个回来给你瞧瞧,你老守着我娘和我妹妹,是不是想做我妹婿,我告诉你,要做我妹婿可要多讨好讨好我!”
许平波一掌劈到他肩膀,他躲避不及,疼得龇牙咧嘴,我们又笑起来,许平波笑道:“你快去快回,家里有我!”
金少目光炯炯朝他一抱拳,一个转身,腾空而起,箭一般飞到院外。
金妈妈恢复过来,烧了热水给我,边揉着我几乎没有知觉的脚边笑道:“轻尘,你给我说句实话,你觉得平波这孩子怎么样?”
我点头道:“他真的非常优秀,你看我们在船上这么多天,如果不是他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解说,告诉我们两岸的风土人情,我怕我们真的会闷死!”
金妈妈点点头:“有时候我想,我们这样开开心心的,还真像一家人,等我们离开大东,你想不想嫁给他,然后再跟他多生两个小家伙,到时候我们家就更热闹了!”
我一摸脸上已开始发烫,轻笑道:“金妈妈,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来呢,你还要我再生,我可折腾不起!”
扪心自问,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许平波确实让人如沐春风,除了哥哥之外,他是我见过最温柔可亲的人,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船上的女子跟他调笑,他也是脸红红地笑着,低头不语。
要是那个人也这么温和该多好,我不禁有些失神。
可是,我现在想那人做什么呢,我千辛万苦逃出来,难道是想让自己扑进另外一张叫思念的网?
我浑身惊出冷汗,看着面前沉静的笑容,感慨油然而生,一家人,多好!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根,第一次感到家人的温暖,我真想大笑,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有哥哥,有母亲,有孩子,还可能会有一个夫婿,我们以后会快乐地生活下去。
如果去漠南,许平波说过,那里有一望无际的的草原,他会带我们去那里骑马打猎,放牧牛羊。漠南南部还有如天保一般的稻田河流,到处杨柳插遍,还可以去漠南的海边定居,那里海天一色,蔚蓝如洗,还有数不尽的白帆。如果在漠南呆烦了,我们还可以去漠北,漠北有莽莽的雪山和森林,而从漠南坐船往南走,在大海上漂浮三个月,我们就可以到苍梧,苍梧很热,冬天去最好,那里到处是高高的密林,稻子可以种三季,从来不愁没粮食。
想着想着,我不禁轻笑出声,金妈妈抬头看着我,在我脚上狠狠掐了一把:“瞧你,没事都能乐成这样,带你出来还真对了!”
她轻叹道:“也不知道你跟皇上是怎么回事,真是冤孽!孩子,你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提到那个人,我心头一阵发紧:“我也不知道,我有时候很恨他,恨不得一刀杀了他,有时候又很想靠着他,跟他永远在一起。”我微笑起来,“可是,自从我离开他,我就从来没想过要回去,能一辈子不见他对我是一种解脱,我决不会留恋。”
她笑起来:“傻孩子,我敢担保,以后有我们,你永远都不会痛苦!”
这时,许平波推门进来:“你们在笑什么,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
金妈妈朝我挤挤眼睛,朝他一招手:“平波,你过来,我老人家腰都直不起来了,你来帮轻尘揉揉!”
“金妈妈!”我们同时叫道。他看看我肿胀的双脚,又看看我的肚子,径直走到我面前蹲了下去,我连忙收脚,讪笑道:“不用不用,我好了!”
他把我的脚接住放在膝上,轻轻揉捏,一抬头,与我的视线对上,脸上又是一红,让我暗暗好笑。金妈妈目光炯炯,嘿嘿笑道:“我刚才还在说,我们这样真像一家人,平波你说是不是?”
“金妈妈!”
我们又同时叫道。他看着我的眼睛,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我摸摸腹部,尴尬到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揉完脚,金妈妈早早睡下,我也倦了,靠在案几上迷糊睡去,朦胧中好像有人把我抱起放在床上,还为我盖上薄被,那人在我身边呆立良久,长叹一声离去。
没有船上的颠簸,我还真有些不习惯,很快就醒过来,窗前的月光冷冷钻进房间,在白色的帐幔里流动,我撩开帐幔,轻轻走出去。
脚感觉好多了,只是走起来还是没以前利索,院子里有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在无声地哭泣,当他抬头,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赫然是许平波。
我心里惊惶不安,径直走到他面前:“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悚然一惊,连忙把泪擦干,强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别瞎想了。夜深了,小心着凉,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