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谈到今天的葬礼,老头感叹自己在国外坐牢那么多年,回来以后物非人非,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然实属不易。
沈星择也点头:“陆离如果泉下有知,也会感谢你为他做的这一切。”
边上的陆离听见了,差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却见那老头自己也笑得浑身一耸:“谁家的孩子谁知道,那小子打小就和他妈一个鼻孔出气,我怕他一直都在恨我才对。”
沈星择并不反驳,只是反问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那么您呢?您对于刚刚埋葬掉的那个儿子,又怀着什么样的感情?”
像是觉察到了他话里的机锋,老头子抬了抬松弛的眼皮,目光隐隐有了些活意,可嘴上反倒沉默了。
三个人就这样又缓缓地走下了几十级台阶,停车场已经近在前方。就在陆离以为这场不愉快的活动终于宣告结束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他的父亲叹出一口气。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不重要了罢。毕竟我现在几乎身无分文、举目无亲。你说……除了‘依靠’这个儿子之外,还有什么谋生的办法?有些事原本没必要说给外人听。但是那么多年,为了那个家我牺牲了很多,现在只是想要拿回一点我应得的东西而已。”
听他说到这里,沈星择还没发话,陆离却终于忍不住了。
“之前的事不说,葬礼也就算了,可您拍卖您儿子的私物,难道就不担心他的隐私被散布出去吗?!”
因为情绪激动,他没能控制好音量,立刻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而所有好奇的目光,又在沈星择的冷眼扫视之下迅速地消失。
最后彼此注视的,只剩下那对对面不相识的父子。
老头子的视线,在陆离身上逡巡了片刻。
“喔……你,就是那个和我儿子同名同姓的陆离?”
“这并不重要。”
陆离没有打算放弃自己的追问:“您该不会是在回避我的问题吧?!”
“……没这个必要。”
老头子缓缓摇头,仿佛一语双关。
“他是自己选择要当公众人物的,那么,早就应该有这种心理准备了罢。”
“当演员的,就该被人扒光了看个底儿朝天?”
陆离确信自己没有高血压,但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太阳穴的血管突突暴跳。
“作为儿子,他身后的一切全都留给了您。可您……您难道就不能留给他一点最后的尊严?”
这话已经说得颇不留情面,然而老头子却丝毫没有愧疚之色。恰恰相反,他浑浊的目光在陆离的脸上逡巡几下,居然露出了近似于轻蔑的表情。
“……我还以为,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毕竟,你不也曾经把你和我儿子的过往,添油加醋地告诉给几百万的网民知道,那你又为了什么?是给他一点最后的尊严,还是保全你自己?”
“我——”
陆离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攥紧了双拳仿佛正在竭力克制。
见状不妙,沈星择适时介入,阻止了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争论。
这之后的午餐,陆离与沈星择并没有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