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伸手去拉,孟劳不知为何有些恼了,把孟拿拉了回来。吕鸿蒙尴尬不已,斜眼看着他的黑脸,蹙眉道:“孟劳,听说孟夫子和你同屋,你可要好生照看,下手别不知轻重!”
孟拿嘿嘿笑道:“多谢山长关心,也多谢书院如此安排,他对我照顾有加,孟拿深为感动,一定尽心尽力为书院效劳!”
吕鸿蒙不敢置信地打量着两人,孟劳被他夸奖,不觉喜上眉梢,下意识揽住他肩膀,孟拿又好气又好笑,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哑了不成!”
孟劳满头雾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他,孟拿没了脾气,按住他的后颈,把他身子压了下去。
孟劳恍然大悟,连连鞠躬,“孟劳一定把他照看好!”
吕鸿蒙目瞪口呆,突然哈哈大笑,“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孟夫子,孟劳还请你多费心!”
孟拿但笑不语,把还在鞠躬的他拽了回来。
目送着孟劳护犊般把孟拿带走,吕鸿蒙笑容尽敛,叹息连连,一直冷眼看着的锦衣少年冷哼一声,“那人怎么能做夫子,我看书院是实在请不到人了吧!”
吕鸿蒙摇头道:“非也非也,言公子可知三年前名动天下的懒神仙?”
锦衣少年收敛了倨傲之色,神情有些激动,“你是说画百米卷轴《太平图》的那个懒神仙?”
吕鸿蒙轻叹道:“吕某也是刚从方丈那里得知,懒神仙家道中落,命运多舛,自《太平图》画成之后颠沛流离,沉寂至今,若能在悬空书院一展才能,也不枉方丈一片苦心!”
锦衣少年沉吟道:“若有玉言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吕鸿蒙目光微微闪动,长揖到底,肃然道:“多谢小皇子!”
在书院里走马观花,竟也磨蹭到傍晚才回来,把背上的椅子往院子里一放,孟劳这才发现那懒家伙的头又垂了下来,他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招呼过去,立刻又悔恨交加,连忙把他解下来抱在躺椅上,开始准备晚饭。
孟拿正在迷糊,几乎一下子被他打懵过去,恨得牙根发痒,想起今天他的悉心照顾,生生把这口气咽下,摇晃着起身,从房间抓了瓶药出来,又摇晃着走进厨房。
灶上挂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把孟劳的脸染得黑里透红,还带着荧荧光亮,孟劳正蹲着满头大汗地洗菜,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大手一挥道:“一边呆着,马上就有饭吃了!”
孟拿嘿嘿一笑,就势蹲在他身边,把他的手从盆子里抓出来,往自己身上擦了擦,掏出药抹了上去,还恶意地对着伤口吹仙气,一边眼角斜飞,观赏面前那人目瞪口呆的美景。
“还痛不痛?”见孟劳还没反应,他只好先开口。
孟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脖子都开始泛红。
他是指望不上了,孟拿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接替他的工作。他的手才沾到水,孟劳哎呀一声,一把捞了上来,就着微弱的灯光,凑到面前细细地看,越看越喜欢,伸出手一比,自己的手足足有他的两个大,怜惜之心顿起,当即起身,拎小鸡一般把他拎起,用最温柔的方式在他头上拍了一记,乐呵呵道:“别闹!”
话音未落,他随手一扔,孟拿轻飘飘飞出门,重重落在地上。
惨叫过后,孟拿咆哮声顿起,“呆子,我是想帮忙,你这个混蛋,简直不知好歹!”
孟劳满脸迷茫笑容,利索地把翠绿的青菜洗成腌菜。
捂着摔成两半的屁股哼哼唧唧坐下来,孟拿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反倒是始作俑者丝毫不觉,一边吃一边傻笑,想到得意处,竟扑哧一声,饭粒喷得满桌都是。
这叫人怎么吃嘛!孟拿把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拍,孟劳终于清醒过来,见他眉毛倒竖,狭长的眼睛怎么瞪都是含情脉脉的样子,心头真比喝了蜜还甜,不禁开始憧憬和这温柔美人以后的幸福生活,乐得嘴巴几乎挂到耳根。
打不过,骂不过,瞪他也没反应,孟拿顿时有些泄气,揪着他衣襟吼,因为底气不足,吼声竟有些委委屈屈的意味。
“你说,为什么刚才把我扔出来,我差点摔死知不知道!屁股摔得好疼啊!”
最后那一句,因为看到那瞪大的眼睛,孟拿底气全无,已经成了撒娇的口气。
孟劳恍然大悟,他生气原来是为了这个,自己果然又做错事了,他不是自己那帮皮厚的学生,怎么经得起摔。他脑子一热,只想赶快补救,捞起他放在膝上,顺手就把他的裤子扯了下来,一边用最轻柔的手法按摩,一边学他的样子吹仙气。
孟拿哭爹叫娘,满头冷汗,见没有反应,只得一口咬住自己的衣袖,惟恨爹娘给自己生了两半屁股。
月往日来,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孟拿就在一片混沌中被孟劳背到书院,一路上学生和夫子全都侧目而视,不过已不再惊讶,皆掩面窃笑,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冲两人打起招呼,孟劳虽有些不习惯,到底还是慢下脚步,以腼腆的笑容应对。
更衣沐浴,隆重拜祭过孔子后,学生在大讲堂集合,对所有夫子一一行礼,可怜的孟拿身子和眼皮同样撑不住,眼看要闹笑话,孟劳急中生智,大手一捞,把他提到身前,横揽着他从后门离开。山长和方丈不约而同低头,装作没看见。
夫子都在藏书楼的前坪备课休息,山长的安排用心良苦,藏书楼背靠山脊而建,环境清幽,前面是一道道长廊,宝顶飞檐,朱红色的明柱上人物花鸟飞禽走兽,无不栩栩如生,长廊上设着许多案几,笔墨纸砚齐全。在这里,夫子们既可以随时进行学术交流,进行热烈讨论,而且举头便是嶙峋怪石,目光所及,青山悠悠,飞瀑如白练,当天而挂,人如同在云海里游弋漂浮。
走进长廊,在孟劳背上的孟拿似乎听到隐隐的水声,眼睛微微睁开,见到远处那云海中的飞瀑,不禁失声叫道:“好美!”孟劳有些得意,把椅子放下,指着摆得整整齐齐的案几问:“阿懒,你想坐哪里?”
孟拿当然多走一步都不肯,扑到最近的案几上,撑着头看向远方,笑得迷茫。孟劳把椅子收到廊柱后,学着他的样子撑着头远眺。到底是在山里长大,他才看两眼就觉得无趣,觉得他那笑容煞是好看,鬼使神差捉过他的脸,想好好瞧个够,孟拿哈哈大笑,揪着他的脸皮,用力向两边扯,孟劳不甘示弱,只轻轻一拨,孟拿就化身蝴蝶,飞出长廊,重重掉在一片迎春花上。
孟劳吓得面无血色,飞扑过去,小心翼翼把他抱起来,孟拿揪着他的脸,恶狠狠道:“下次不准对我动手!”
孟劳见他还能吼人,笑得满脸灿烂花朵,回到案几前,他四处瞧了瞧,三下五除二把他腰带扯下来,把他捆在背上,孟拿反正拉扯不过,翻翻白眼,听天由命。孟劳狂奔进藏书楼,以非人的速度带他上上下下绕了一圈,回头道:“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