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还有昨天收的贿赂,四只漂亮的小老鼠!”他一拍脑袋,在黑皮本上歪歪斜斜写下几个大字“小老鼠四只”,满心欢喜地吹干墨水,一抬头,小段正站在面前嘿嘿冷笑,他心里一紧,拍案而起,“你答应过我什么!”
所谓恼羞成怒狗急跳墙贼喊捉贼说的就是小包这个样子,小段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小包抱起本子追了上去,垂头丧气地嘀咕,“我昨天收了四只小老鼠,很漂亮很可爱的,皮粉红粉红,还会吱吱叫……”
“老鼠呢?”小段怕自己再忍下去会笑成内伤,停下脚步问,小包手忙脚乱把他的宝贝本子装进棉衣兜里,攀着他的手臂蹦跳着,“我放在桃妈妈家,我带你去瞧瞧!”
小段的笑声终于冲出喉咙,顿时觉得浑身舒爽,摸摸他的发,牵着他径直走出县衙,门外阳光正好,各家各户都把衣服被子搬出来晒,然后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嗑瓜子聊天,整条街上笑闹声此起彼伏,平凡人的幸福在此尽现。
小段看着旁边的小家伙,心中再次浮现那种熟悉的无力感,这个小家伙竟然边走路边眯缝着眼仰头晒太阳,也不怕踢到石头摔倒。
街头的人早见怪不怪,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走过,七嘴八舌说起宝宝的趣事,自从宝宝到了清凉县,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多围着他转,县衙里有个大嘴巴老顾和长舌头老林,宝宝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很快就传出来,幸亏小包从来不喜欢跟大家扎堆玩闹,要不然被他知道肯定又得大发雷霆。
走到西街街头,看到雅园两个字,小包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冲进去咆哮一声,“吕欢喜,你给我滚出来!”
茶馆里的四桌客人齐齐看过来,小包把凳子踢得哐哐响,“看什么看,没见过老爷我发脾气么,再看我叫人打你们板子!”
孙伯满脸堆笑迎上来,“包大人,我家少爷到桃红院找蝴蝶小姐去了,你要不要等他回来?”
“混蛋!”小包一脚把凳子踹倒,大喝道:“蝴蝶姐姐是我的,他凭什么抢,胆小如鼠,还不讲义气,我找他去!”
话音刚落,他已经一阵风般刮了出去,小段听得直挑眉毛,朝孙伯苦笑着抱拳,问道:“银子还够不够?”
孙伯哈哈大笑,“他能吃多少东西,段少爷真是太客气了,要不要坐下喝杯茶,我们刚从杭州运来的龙井。”
小段颔首道:“不坐了,多谢!你包点茶叶叫人送到县衙吧,他喜欢喝我再买。”
等小段走出去,左边那桌居中那华服中年男子遥遥抱拳问道:“请问掌柜,刚刚这位就是清凉县县令包小拯么?”
其他三桌都是清凉县人,闻言面面相觑,都哈哈大笑起来,孙伯忙回礼道:“正是他,先生莫非也认识?”
那人摇头道:“我与其父共过事,其父倒是个清廉公正的好官,却不知……”
旁边一人拍着桌子笑,“这位包大人可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贪官啊……”
孙伯走过去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小杨,你不要乱说话,他们是外地客人。”
小杨捂着头嘀咕:“他自己都承认是大贪官,难道还怕我们说!”
华服男子神色一凛,对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一人连忙起身结帐,三人出门骑上马,朝京城疾驰而去。
却说小包一听说吕欢喜去找蝴蝶,气得七窍生烟,连小段也不管了,拔腿就往桃红院跑。原来,小包和吕欢喜本是同年同月所生,当年包夫人没有奶水,吕夫人和她颇为亲近,干脆搬去京城,同时喂养小包和吕欢喜,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三年,后来吕夫人回到清凉县,两家仍然经常走动,因此小包在清凉县就同自己家一般。
可惜小包品性恶劣,能跑能跳的时候老爱欺负吕欢喜,吕欢喜小时候也反抗过,五六岁时一拳就把他打得病了半个月,被爹娘打个半死。这下可好,对这个混世魔王打又不能打,骂也不能骂,躲也没处躲,因为全清凉县小包就只同他家亲厚,只得唯唯诺诺,任他欺负,好在小包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只会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吓唬他。
小包现在就是小时候的玩具被他抢走的心态,只想好好揪揪他耳朵出气,让蝴蝶姐姐看清楚他胆小鬼的真面目,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小时候被他揍那件事是他一生中的奇耻大辱,证明自己比他强壮就成了他毕生追求的目标。
小包一路咋咋呼呼跑到桃红院,刘妈早就听到声音探头出来,老远就喊,"宝宝,别跑这么快,小心跌倒!"
话音未落,小包已气呼呼跑到面前,大吼一声,"宝宝在后面!让开!"
刘妈嘿嘿直笑,只要一叫他这个名字,小包就如同那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般,可大家都叫习惯了,要改叫那个一脸阴沉的小段宝宝还真叫不出来,小段哪里有宝宝一半可爱。
闪进门里,小包径直冲向后院,蝴蝶今年年初才来,年轻貌美,算是桃红院的头牌,住在一个独立小院。刚穿过那圆拱形院门,小包一眼就看到院中小亭里吕欢喜和蝴蝶谈笑正欢,自从吕父死后,他已好久没看到吕欢喜这样灿烂的笑容,不知怎地心头一轻,突然没了脾气,沿着花径蹑手蹑脚绕过去。蝴蝶知道他爱胡闹,含笑瞥了他一眼,小包迅速扑到吕欢喜后面,大叫一声,吕欢喜吓得差点跌下石凳,一见是这个小冤家,拿起桌上的东西就走。
"我都准备把蝴蝶姐姐让给你,你竟敢一见我就跑!"小包心里这样一想,立刻怒火中烧,扑上去揪他的耳朵,吕欢喜哀哀呼痛,"小祖宗,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包拉着他的耳朵坐下,从后面抱住他吃吃笑,"我把蝴蝶姐姐让给你,你带我去京城玩成不成?"
蝴蝶掩嘴直笑,"我去泡茶,你们先聊聊!"
看着蝴蝶娉婷而去,吕欢喜把他拉到怀里坐下,小包天生畏寒,不管什么时候身上都冷冰冰的,他小时候经常这样帮他取暖,抱着这没几两重的身体,他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还有些捏碎他的冲动,苦笑道:"小祖宗,你就别害我,你路上要有个闪失我可担待不起!而且蝴蝶姐姐叫我来是带东西给我,我跟她没关系。"
"什么东西?我瞧瞧!"小包好奇宝宝的脾性又冒头了。
"准看不准动!"吕欢喜把桌子上的檀木盒子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小包连打了两个喷嚏,捏着鼻子大叫,"快关上,熏晕了!"
第一次整治到小包,吕欢喜顿时眉开眼笑,把盒子关起来束好,捏捏他粉嫩嫩的脸蛋,"这叫迷迭香,是京城贾记香料行的新产品,听说京城的女子现在都用这个,擦上一点睡觉睡得很香!"
"你睡得不好吗?"小包拉开他的手,去摸他眼下的青色。
"这个……还好……"吕欢喜眯着眼感受他冰凉的触摸,支支吾吾道:"就是老做噩梦被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