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儿不禁说道:“哦,竟有如此离奇之事?”旻蕴儿说道:“我现在便去,宁宇还要托付大帅照顾,我在此先替她先谢过了。”这句话听在帖木儿耳中,却有些不对味,急忙说道:“这本是在下应当的,姑娘客气了。”旻蕴儿又轻轻一福,告辞去了。格玛在帖木儿退兵之后,整顿残军,在裴伟保护下退回逻些,经此一役,吐蕃余下的地方蒙古军所到之处如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向逻些推进。柴宁宇在昏迷了六七日后才醒来,醒来时,才发现在置身在蒙古军的军帐中,不禁苦笑一声,对自己说道:“柴宁宇,你命真大,又活了下来。”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不但自己双臂无力动弹,还连腰部以下也似乎断了一半毫无知觉,她慌张起来,奋力想让自己的腿动一动,那腿却不像是自己的一样,柴宁宇挣到满头大汗,她的脚才勉强动了一下。柴宁宇松了口气,看来伤的很重,可是起码没有瘫痪,只不过她的下半身一阵阵的疼痛叫她难以忍受,每一寸骨头都带给她无限的折磨。然而格玛回到逻些城后,劈头盖脸便听到一个晴天霹雳,克西雅在她不在的这段时日,也不知以何理由劝服了众臣,登基为王,奉格玛为上王。这个变故把格玛一下击懵了,她一向最为信任的,最为疼爱的侄女,竟然篡位,逼她下台。皇宫门口,是得知格玛回来后匆匆出迎的克西雅和一众大臣。格玛愤怒以及,看着眼前戴着王冠穿着锦袍的克西雅,扬手便是一个耳光打过去,怒道:“你竟然背叛我,你竟然要落井下石?”脆亮的耳光声过后,克西雅依旧低着头,她身后的朝臣们也依旧低着头,克西雅并未因为耳光而愤怒,她只是低着头,轻轻说道:“户拓平原战报传来以后,我已与众臣商量过,吐蕃已无力再撑下去,不如纳降,帖木儿只要不屠城,我还有一线生机,姑姑则不然,即便帖木儿能放过你,柴宁宇也不能放过你,是以我匆匆即位,已经替姑姑安排好退路,请姑姑离开吐蕃吧。”不再有人说话,格玛却又愣住了,她看着克西雅,克西雅早已长大了,成熟了,是个有担当有勇气的大姑娘了,她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气急败坏愧疚起来。她伸手把克西雅拥进了怀里,在她的发上吻了吻,说道:“倘若帖木儿屠城怎么办?”克西雅坚定的说道:“看老天,它让我活我便活,它不让我活,我也死在自己国土上了,没什么遗憾。”虽然还是时不时便会有雪,季节却已渐暖,已是立春之时。狄流儿走了,帖木儿觉的她这一战中立下奇功,本想挽留她,狄流儿却道:“你若要赏,就赏我银子,若不是柴宁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老娘才不会给蒙古人效力,既然打完仗了,我便带烟洛回去。”帖木儿只好命人赏赐重金,又送骏马一匹给祝烟洛当坐骑,狄流儿却不要,和祝烟洛共乘一骑走了。走时柴宁宇来送她,对她轻轻说了声对不起,狄流儿挑眉道:“这种屁话说了还不是白说,你若真觉得愧疚,以后少干点坏事比什么都强。”她扔下这句话,带着祝烟洛绝尘而去。狄流儿一向就是这样,洒脱豪爽,来也是风风火火,去也是风风火火,天塌下来要她顶,也就是拧拧眉头的事罢了,她的思维很简单,要嘛趴着,要嘛顶起来。帖木儿就站在柴宁宇身边,感叹道:“认识你以后,我才发现这世间还有如此多的奇女子,这个狄流儿也是个人物,还有那燕子门,我倒是没明白你怎认识如此多出类拔萃的女子?“柴宁宇淡淡说道:“君不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她一边说着,一边蹒跚向回走去。☆、是年开春,蒙古大军进逼逻些,柴宁宇依旧为先锋大将军,她虽然不能再上战场,却依旧在阵前指挥,为帖木儿出谋划策,行军布阵。经户拓平原一役,蒙古军中上下对柴宁宇无不佩服,清格尔泰更是对她恭敬起来,即便她现在武功全失,她也已经是一个军中传奇了。女王克西雅率众臣投降,蒙军统帅帖木儿特召先锋大将军柴宁宇受降。克西雅率领众成,就在逻些城前,手捧玉玺,跪在柴宁宇马前,说道:“素闻大元军队乃仁德之师,上摄天威,下服民心,罪民克西雅顺天之意,情愿纳降。”仁德之师?大约连忽必烈听到都会冷笑吧,但是这种话是必须要说的,因为它实际含义的只是祈求,保住这一城百姓而已。柴宁宇却只是问道:“格玛呢?为什么她不来?”克西雅低头答道:“上王性格固执,誓死不降,罪民无奈,只好将她囚于冷宫。”柴宁宇冷然道:“我要见见她。”她的伤已经好多了,可以在别人扶助下行动了,然而她的功夫也废了,虽然她依旧披盔戴甲,腰佩宝剑,坐在马背上如以前一样英姿飒爽,但是她现在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一个。克西雅躬身而起,伸手做请势,说道:“上使这边请。”克西雅把柴宁宇引入了皇宫,向冷宫那边走去。冷宫中,一个女子被缚起手脚,扔在地上,她的身高体貌极像格玛,身上穿着的也是格玛的衣饰,独眼女一手持着火折子,看着地上的女子,蹲了下来,说道:“这样死,是不是很不甘心?”女子被堵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独眼女缓缓说道:“可你是为女王而死,你该知足,我跟你一样也是奴隶,对于我们来说,能为王而死,这是最大的荣耀。”她淡淡的说着,起身而去,用火折子引燃了宫中的所有能引燃的物什。一片火光腾空而起,刚刚走进皇宫内门的柴宁宇看着远处腾起的火光,不禁问道:“怎么回事?”克西雅看着火光大吃一惊,说道:“那边便是冷宫,马上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一名侍从匆匆跑去,柴宁宇跟着克西雅也过去了,方才走到一半,派去的侍从就匆匆跑了回来,说道:“回禀陛下,上王在冷宫中纵火自焚。”克西雅大吃一惊,不顾一切的向那边跑了过去,柴宁宇也急忙跟上去,却终究慢了一点,去时冷宫火势已经吞噬了所有地方。柴宁宇轻轻皱了眉,对左右说道:“去救人。”克西雅听着柴宁宇冷淡淡的去救人三个字,已经知道柴宁宇在怀疑这只是做给她看的一场戏。克西雅什么也没有说,猛然向火中跑去,她身边的侍从急忙拉住她,叫道:“陛下不可,已经叫人去救上王了。”克西雅却奋力挣脱了那些人,怒道:“滚,那是我姑姑!”她又再次向冷宫跑去,冲进了火势熊熊的冷宫中,柴宁宇看着她的举动,轻轻挑了挑眉。火势越来越猛,柴宁宇的侍从只从火中抢出了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克西雅也被她的侍从抢了出来,幸好未受什么伤,看到那具焦黑的尸体,不禁扑通一声跪在了尸体旁边,泪流满面。柴宁宇看着那具尸体,尸体面目全非,只剩下尸首上那昂贵精致的玛瑙抹额可以说明她生前的尊贵。柴宁宇冷眼看着尸体,对克西雅说道:“这真是你姑姑?”克西雅垂首说道:“冷宫中只有几十名守卫看守她,没有其他女子。”柴宁宇冷笑起来,说道:“她好歹也是上王,便是汉人皇帝的弃妃,也有一群宫女伺候着,你说她身边竟没有侍女?”克西雅说道:“姑姑因为罪民强行囚禁她,气急败坏将身边女侍都杀了,罪民不得已,才将侍卫队调进内宫看守。”柴宁宇看着克西雅悲痛欲绝,长长叹了口气,她还想看看格玛投降后该是如何表情,但是格玛若是自焚,这才像她的个性,其实她们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骄傲的人。可柴宁宇却感到一片茫然,没有预料中的喜悦,没有复仇后的痛快,柴宁宇只是在想格玛死了,她的目的达到了,该做的都做了,然后呢?她成功复仇了,格玛死了,吐蕃灭亡了,她也武功尽失,成了废人一个,生命对她还有多少意义?帖木儿不知道出于何种用心,并没有告诉柴宁宇见过旻蕴儿一事,还严命手下不能对柴宁宇提起一字,柴宁宇从昏迷中醒来后还记着冰天雪地中的狼啸声,但是她把这些和幻觉混淆了,她怀疑那些狼啸是真的,只是无以为证。帖木儿的军帐中,一众将士齐齐到齐,唯独空着一个位子,就在帖木儿身边。柴宁宇在一名士兵的扶助下走了进来,方才走进来,帖木儿就急忙道:“不必行礼,过来坐。”一边的清格尔泰起身,拉开椅子,给柴宁宇让开了路,柴宁宇微微点头示谢,吃力的坐了下去。帖木儿轻言道:“待会要接圣旨,你身体不便,就不必出去了,在这里坐着就是。”所有人齐结在这里,只是在等忽必烈的圣旨。帖木儿早已将捷报传回京师,忽必烈龙颜大悦,传旨嘉奖众人。一阵马蹄声打破了沉寂,帖木儿急忙起身出去,其于人也跟着出去了,一名圣使及卫队进入了军营中,圣使翻身下马,帖木儿撩起战袍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