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未几,短暂的惊讶就被另外一抹复杂的表情所遮盖。
几乎就在宾与怜抵挡的同时,慕容刑伸手拦下了那只金簪。
古华轩里的气氛骤然诡异,就连方才还作壁上观的梅妃也不禁紧张起来,因为慕容帝用空手挡下簪尖,此刻已经可以看见有鲜红的血液从紧攥着的指缝间流淌下来。
“陛下……陛下饶命……”
发现自己竟然伤了龙体,兰妃一下子失却了方才的倨傲,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胆敢有损龙体,其终究是死路一条。
“滚吧。”
出口的依旧是最最简单直接的命令,慕容刑松手将金簪扔在了地上,清脆的金属声催促着梅妃赶快带上自己的炮灰离开。现在事件的重点已经不再是宾与怜的敬与不敬,慕容帝知道,唯有这么做才能够不着痕迹的将这场闹剧息。
现在还不是动梅家的时候。
看着梅妃带着脸色煞白的兰妃匆匆离开古华轩,颜离熙躬身倒退着走到偏厅,找来了药物和布帛为主上包扎伤口。他跪在地上,小心地捧起慕容刑流血的右手,上药包扎,一举一动都轻柔到了极致,连在一旁观看的宾与怜都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心里凭空生出一种羡慕来。
也许有机会的话,他也希望能够体会到这样的呵护。
慕容帝由着颜离熙将伤口包扎仔细,这次他没有落下责罚或者反对的目光,事实上,偌大的皇城里,也只有颜离熙的服侍才真正让他觉得舒心。
这是一种建立在剥夺之上的快感。
虽然很想一直享受这样的快感,不过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这几天,想必那个多事的颜离熙已经让宾与怜重新写了奏折,而经历了这件事,梅妃那边想必是可以消停几天。
“宾卿家没有本要呈给朕么?”
他甩脱了颜离熙微凉的手,望向宾与怜,同时看见宾与怜传递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给颜离熙。
颜离熙回报的,则是肯定和鼓励。
心里不受控制地刺痛了一下,曾几何时,这种温暖的目光也曾经为他而流露过。
莫名的烦躁。
“狗奴才,跪到外面去,没朕的允许,不准起身。”
在接过了宾与怜揣在怀里的奏本后,慕容刑下令。
“是。”
分不清楚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一贯的淡然,颜离熙挽着袖子抹去地上的血迹,然后起身,走向前院冰冷的青石天井。
是夜,宾与怜认识了一个别样的慕容帝。
心里虽然留存有阴影,但颜离熙说过的话和临去前的视线给宾与怜以很大的安慰和鼓励。而慕容刑,似乎也不再有心扮演一个风流皇帝的角色。
“按照卿家所言,朕发往灾地的粮草在秦江漕渠被人克扣,而邻近寒州城的饥民则被抓去拉纤……”
端坐上首,慕容帝收起奏表,并不在意宾与怜刻意制造出的疏远。而从他此刻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对这此事的态度,震怒或者漠然。
“这本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克扣积压,历朝历代多少都有。”
天色已有些晚,方才有随侍太监进来点上烛明,从开着的门望出去,颜离熙垂首跪在微潮的地面上,只在听见脚步声时抬头张望了一下,恰好对上慕容刑灼然犀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