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象征性地抖了抖衣服上的残酒:“那就多谢了。”我本来想多喝几杯酒,然后装作要做上厕所,离开众人的视线,没想到锦瑟上来就送我一壶,真是够大方的。我换好衣服,很快就摸到了太师府堆放礼品的地方,那里大门敞开,我看见了正在登记贺礼的小华,他吃惊地问:“你来做什么?”“听说有人送了吴道子的真迹给太师,我眼馋,想来看一眼。”我讨好地塞了一锭银子给那清点礼品的仆从:“烦劳这位小哥通融一下。”岂料遭到了白眼:“你从哪里听来的流言?真要有吴道子的画,那必须是太师亲自展看,哪里是我们下人能够随便打开来看的?别说吴道子,就算是稍有名气的的画作,都只能由太师品鉴。”好,太好了。你不亲自品鉴我还怕误伤他人呢。我趁人不注意,将姬瑶给我的画塞到应该由太师亲自品鉴的那一堆中,然后东张西望一番,在小华的催促下离开了礼品房。出来的时候,我撞上了一个面色慌张的女子,她穿着太师府丫鬟的衣服,见我像见了鬼似地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声音柔媚得可以滴出水来。这丫鬟真诡异,长得楚楚动人不说,我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见她模样实在可怜,我没有多加苛责,可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怪事。”怎么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呢?我一边嘀咕一边原路返回。这个预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砰!”巨大的爆炸声响过,接着就是瓦片纷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我一听到这响声就没命地往前跑,想跑回苏容他们身边。有人拉开了画轴,火药炸开了。我这回真完蛋了!不是说张太师亲启的吗?怎么立刻就有人打开画轴了?苏淮拨开人群,问道:“双双,前边发生什么事了?!”不等我回答,太师府的人就急忙来禀报:“不好了!太师,库房爆炸,炸死人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抓紧了小苏的手臂:“小华!小华还在那里登记贺礼!”满座哗然之际,太师率领众人前去库房查看,苏淮拍了拍眼泪在眼眶打转的我,不准我跟去:“乖乖的,不要慌,我和大哥去看,你好好地留在这里,小华会没事的。”苏容和苏淮一走,我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究竟是谁这么狠心,不仅破坏了我的计划,还害了小华?我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我:“你没事吧?”是东宫。“我头晕。”我没无双那么厉害,可以出色地完成任务,知道自己杀了人,我会头晕,会害怕。我靠着东宫的肩头,顾不上锦瑟娘娘是否在远处看着:“小华一定出事了,他一直在那里和人说话,根本没有出来……”东宫说:“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我真的很想逃离太师府,于是使劲地点头。我上了东宫的马车,他往我旁边一坐:“照这情形看来,是有人想对太师不利。”“无论怎样,这都和小华没有关系。”我心有戚戚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今年才十七岁!”东宫的脸起初没什么变化,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一笑:“你也是十七岁。”是啊,姬瑶说,如果我失败了,连他都救不了我。这次我失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陪着我上路。张太师绝非善辈,若要追究下来,很可能又要牵连一批无辜的人。我心里乱乱的,没头没脑地问:“东宫,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他显然以为我是被小华的事情给弄得杞人忧天,但看不像在消遣他,他清俊的眉头紧了紧,道:“我不能怎么办。”见我不说话,他失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叫我东宫。”我不理解他的意思。他接着说:“你叫得没错,我不是赵明轩,我是东宫。如果不出问题的话,我以后会是皇帝,会有后宫三千,会娶很多女人。你谢无双能会做我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吗?不会。其实这些我早就想过,明知道是这样我还是忍不住去找你。我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情就是去劝苏容不要娶你,我没有资格这样做,你宁可嫁与苏容也不会看我一眼的……就算没有苏容,还有别人,反正能得到你的人不是我。”我不知道他心里是这样想的,我只觉得他是暂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哪里会去在意他曾经挣扎过。“东宫殿下……”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在淡淡的阴影中显得非常唯美,像极了泡沫宫廷剧里的男主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忍不住多看了一小会,想把他的侧面印在脑海中,然后默画到纸上。“没错,我是东宫殿下。”他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看得我不忍心暗自yy,只得专心听他说话,“我是东宫殿下,所以我不能够等,我必须要娶东宫妃,从我娶了锦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无双,锦瑟看上去很坚强,其实很可怜,我已经辜负了她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她。”所以他不会休了锦瑟,永远都不会。我曾经说过,其实东宫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惜他是东宫。我明白了如果我死了,他不能怎么办的意思了。起初是我想找慰藉,如今只能由我来安慰他,我说了一句既治愈系又不用负责任的话:“没关系啊,等来世你不是东宫,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车厢里一片静默。马车停了下来。他掀开帘子让我下去,小声在我耳畔说:“不用自欺欺人,我不相信来世。”东宫不愧是东宫,爱过了,傻过了,就看得比谁都透彻。他把我送到了苏容家门口,而不是太子府。第十九回:我不救美男谁救美男!小华死了。那么强烈的爆炸,怎么可能不炸得血肉横飞呢?小华支离破碎的尸体被送回来之后,苏容的精神一直都不是很好,他说:“为什么是小华?为什么死的不是张太师?”我淡淡地说:“这话传到张太师耳朵里,你就是下一个小华。”苏容果然闭嘴了。这天中午,苏容觉得在家闷坏了,于是带我去汴京最豪华的酒楼去吃饭,顺便去云秀坊挑嫁衣的布料。我在瑞王府吃了个把月的残羹冷炙,现在是见到有点油的东西就感动得泪花闪闪,苏容让我点菜,我很豪气地叫了一桌红烧肉白切肉片水煮肉片莲藕闷肉酱香排骨。他筷子一丢:“你这是什么点法?”我包了一嘴的红烧肉,力求吐字清晰:“在我穿过来——啊,不,在我爹娘去世之前,我家比较有钱,你别不信,是真的有钱,五星级的酒店随便吃,自从到了瑞王府,我就没怎么碰过肉了,赵云深是个变态,他是素食主义者,他最爱吃的东西就是咸菜酱瓜加水泡饭,我们厨房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咸菜酱瓜以备不时之需,只有东宫小苏他们来的时候会有荤菜,一个月我也就那么几天能分到几块肉,你说,这不是折磨人吗?”“他折磨你,你就要这样折磨我么?”苏容对我的猪肉大餐没有兴趣,十分郁闷地看窗外的风景。“那是在做什么?”酒楼里突然骚动了起来,几个人在那里拉拉扯扯,好不热闹。“顾郎、顾郎……你不能这样对我,他们只不过给了你一百两银子,你怎么可以因为这一百两银子把我卖给别的男人……”女孩子哭哭啼啼,不肯跟着来拿人的汉子走。他身旁的年轻男子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好言好语地劝她:“思思,我这完全是为了你好,我家徒四壁,你跟着我只能受苦,你要是从了孙爷,从此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顾郎,我不嫌你穷,我宁可跟着你受苦,你不要把我卖给别人!”少女苦苦哀求。男子语气有些不耐烦了:“思思,当初我看你可怜才用二十两银子把你从太师府赎出来,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是想把你卖给谁就卖给谁。孙爷是大户人家,你跟了他我们谁也不吃亏!”少女哭声更大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忘记了我们的山盟海誓吗?你说你喜欢我,我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替自己赎的身,你怎么能说是你用钱把我买来的?我这样信任你,你……你却把我骗到这里来要把我卖给别人……呜呜呜~~”我听得浑身鸡皮疙瘩,这唱的是什么戏?少女哭得撕心裂肺,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人们纷纷谴责那个薄情的男子。可他一脸蛮横地说:“不该管闲事的人都走开,她的卖身契在我手里,就算告到官府去,也是我有理!”我放下碗筷,停止了大块吃肉:“等一下,那姑娘不是太师府的丫鬟吗?”“你认识她?”“我在太师府见过。”可不就是那个在太师府撞上我,然后又莫名消失的诡异丫鬟?那天她形迹可疑,神色慌张,撞见了我更是害怕到无以复加,难道唆使库房里的人打开我那画卷的人是她?想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我说她怎么这么面熟——她是锦秀的暗,锦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