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六嫂嫂一贯正确,可她这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谁让顾锦文都不肯明白告诉她。这个问题算得尖锐,翎绮沂沉默半晌,不好再装听不懂,只好拉起凌绝襟的手,一直走到松林尽头的园中园,指着林立在湖中的假山:“襟儿自信能一掌粉碎这假山么?”凌绝襟摇头,眼中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困惑。“我也一样的。”翎绮沂从脚边拾起一块鹅卵石,揉成沙末儿,掬在掌心,呈于凌绝襟眼前:“可我能碎了它。”“言祸如虎,积土成山,不斩小数,难平此风。你袖哥哥你是晓得的,这几年一直以怨声载道为喜,我若再放任,皇权何在,君威何在?况且,那七八十人乃对着圣旨骂,对着禁军骂,历朝历代此罪亦是当诛,不杀,留着便是反军之将。”翎绮沂洒去手中粉尘,正色望向凌绝襟,明眸中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开朝皇帝,哪能心慈手软,仲景与其痛个十年,不如快刀斩乱麻,肃清腐坏再行修缮。”她知道,如此局面怨不得百姓,可臣不亡君亡,让那死去的七十六人中谁来,也不可能将仲景开拓到至今日地步。杀是为了活。帝王之道,本来就是后世骂得,今世说不得。翎绮沂看凌绝襟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不忍心让小丫头在正值挥洒青春徜徉欢海之年领会这些个无奈,于是掐去后话,半调侃半关切地探手去摸凌绝襟的额头:“襟儿今日是病了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小丫头惯来没心没肺成天最喜找人比武,若说她来找自己是为了拼力气砸石头就好理解得多,可张口就提国事绝对不像小丫头的做派。还好,没发烧。只是冒了点汗而已。翎绮沂收回手,自顾坐到廊栏上,笑意汵汵地等着凌绝襟招供。凌绝襟忸怩着不想说,但瞧翎绮沂明显是摆了张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的脸,只好咬咬舌头含糊交代:“昨夜我与小锦打赌,赌六嫂嫂会用何种手段匡扶社稷,我赌柔,她赌刚……”最讨厌六嫂嫂那么聪明了,好像天下事没有她不知道的,只有她不想知道的,明明现在是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却怎么看也叫人觉得她满肚子坏水不多时就要洒出点儿来。“哦……那你们打完赌后做了什么呢?能告诉六嫂嫂么?”翎绮沂故意猥琐地紧盯凌绝襟脖子不放,眉毛还一挑一挑的。虽然她没有看到什么,不过……果真,凌绝襟听完这话后,立刻拉高领沿,小脸一下红成指天椒。六嫂嫂是千里眼么?在界凌院做的事她也知道?想到这里,凌绝襟不由得脊背发凉,但她性子比凌绝袖活泼些,不至于抱头鼠窜,只是跳脚大喊:“睡觉!睡觉!”夜里聊完了当然是睡觉,但睡前做什么,她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凌绝襟气呼呼地回到界凌院,猛推开自己房门,看见顾锦文正衣冠不整地躺在床上看书,不免再次想起翎绮沂的调侃,一时又羞又恼,砰一声关起门来,跺着脚走到床前,指着顾锦文的鼻子:“说!你昨晚上都做什么了?!”顾锦文看她气势汹汹,还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抬眼看着床顶努力回忆半天后,她无辜地叙述起来:“昨晚陪你读书,读完书跟你打赌,打完赌亲你,亲完你抱你上床,上了床帮你宽衣解带……”“不是这些!”凌绝襟的脸本来就还红着,再被她用这种客观的态度提起夜里的事,真恨不能一掌拍死她,“我不是说过不许在我脖子上留印子的么?!”玉千斩和顾锦文这表姐妹俩一人一个闺中趣味,玉千斩喜欢咬人,顾锦文喜欢留吻痕。平日凌绝襟在界凌院待着,除了练功就是读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懒得搭理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了些什么,但由于昨夜她寻思法,却有分寸,不会不知会一声就带她出宫。再或者……就在翎绮沂苦寻无门,正摸着唇角琢磨时,一道蓝光闪现在她眼前雨幕上。黑暗最浓之处,隐隐约约透出个羸弱人影来。“绝袖!你在雨里做什么?还不快……”翎绮沂等不及说完,人已闯入雨中,拉起凌绝袖的手臂就要往廊栈里拽,可凌绝袖活似根木头桩子,她根本拽不动。呆子是淋得烧坏脑袋了么?这可怎么好,本来脑子也就仅比鸡脑大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