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不全是,你若直接渡气给她,她还能活了么?”凌绝袖接过翎秋恨从咸鱼肚子里挖出的珠子,举到眼前仔细端详。“里面有人啊……”还是倒立着的。“有你个大头!那是倒影!”其实真的有个倒着的大头。哦……倒影……凌绝袖走到床前,轻松将珠子塞进翎绮沂口中,拍拍手,用袖子一把抹掉满脸汗水,掉头就往殿外走。“郡马!”“嗯?”凌绝袖回头,几滴汗水滑入右眼,见洛莫正朝自己走近,她连忙退后,“别碰朕。”“还晓得自己是郡马?”洛莫远远将药瓶子丢给她,“药。”凌绝袖接住瓶子,急忙倒出药来往自己嘴里塞,边塞边快步离开龙腾殿。今个儿怎么了……刚疼那一下不作数还是怎样?凌绝袖死死揪着襟口,低头只顾往前走,等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迷路时,天际正好燃起新日的第一道红云。物极龙栖殿“爱妃。”玉千斩在被窝里嘟囔。更锣五声,她该起床上朝了。可爱、妃不催她,她是绝对不会起床的。平时这个时候她早该被盆盆碗碗砸得躲进墙角瑟瑟发抖了,哪儿由她贱寒九洲地赖在床上找打。问题是爱、妃怎么还不来催她。“爱……”哦,爱妃一直在守小美人,昨晚没回房睡觉。玉千斩心不甘情不愿自己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拉开被子着靴下床,从架子上随便取了件外袍披上,又坐回床上发半天呆才想起自己该做的下一件事是洗漱更衣。自打十几年前她狠狠招惹了一次翎秋恨,龙栖殿内就不准再安置宫女伺候,而是把一个个水灵灵的小美人都布在殿外。平日里有翎秋恨在还好,下了床就直接把她脱光扒净丢进浴池,按着她的头在水里扑腾两下就什么都干净了,直接更衣上朝。但如今翎秋恨不在,她只能自己出殿外叫人。“来人啊。”朕要梳妆打扮!玉千斩光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冲回廊喊,喊完一歪脑袋,就见殿下庭场上站着个细细长长的人影。那人影还在傻不咙冬地仰头四十五度角,很文艺地看着远方天际。某个笨蛋迷路了,她肯定。光看她身边没人领着就知道。玉千斩跃下百阶,跑到某人背后拍拍她的肩:“凌兄,好兴致啊,到朕这儿瞧日升?”其实她想说的是人没记性就该乖乖吃饭睡觉就好,成天没事乱跑什么,万一跑丢了她怎么向爱妃交代。可凌绝袖没应她,还是那么呆站着。“凌兄?”玉千斩绕到凌绝袖面前伸出两指作“毒哑你”状。直到玉千斩的指头碰着凌绝袖的眼皮,凌绝袖才回神。“是你啊……”“你还指望是仙女啊?”玉千斩问。凌绝袖听完,先是一愣,接着挠头,最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朕困,你能带朕回房睡觉去么?”她突然绽开的微笑吓得玉千斩枉顾形象地急忙后跳三步。“就……就在龙栖殿睡吧……”脸皮抽动,嘴巴也利索不了。唤来下人把凌绝袖扶进龙栖殿,玉千斩自顾抹汗。妖怪……绝对是妖怪。不然有哪个白痴笑起来会像狐狸精似的勾魂摄魄?肯定是妖怪!玉千斩紧握双拳,热血地将手臂在身侧一抖。谁料这一抖还抖出了奇妙的东西——一个油纸信封从袖筒中滑出,掉落在她面前。玉千斩拾起,一瞧没有署名,便条件反射地撕开封口。看完,玉千斩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指着天:“我&!!!”成堆骂街专用脏话脱口而出,殿上的人只能听见她末尾一句说的是:“不带那么赶尽杀绝的吧!她是招谁惹谁了!”翎秋恨听有人猴窜般登阶而上,不用想也知道何人到访。这洛宫中,除了她,还有谁会成天风风火火,只要着起急来就跑得像有十只狗在屁股后面追着。玉千斩把信抖到她面前,瞪着眼叫唤:“爱妃,爱妃……你看这个。”这封信是翎秋恨的,只是她早起迷糊,穿错了衣服,所以叫她瞧了一眼。“你别嚷嚷,沂儿这会儿刚回过人气,别让你一嚷嚷把魂儿都给吓跑了。”翎秋恨认出玉千斩手里拿的是自己打算交给珞尹带回凌霄观的卦书,脸色稍微沉了沉。这份卦书是五日前星象骤变时卜得的,本该她亲自开坛行祭,可翎绮沂一直不见清醒,她只好将这事交给珞尹去办。卦书中写得明明白白,凌绝袖扭逆天命,三年内必遭天劫。其实,翎秋恨一早料到,救活翎绮沂可能会遭来天劫,但若天劫下行对象是凌绝袖,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反正她不想死,她不想翎绮沂死,她更不想玉千斩死,况且人生在世必有一劫,这天劫对凌绝袖来讲简直都算来晚了。“朕不能看着她死啊!”玉千斩撕着喉咙小声说。翎秋恨白她一眼,端起茶杯:“那你救她啊。”“怎么救?”“我怎么知道?”玉千斩语塞,只好习惯性地低下头去自言自语:“凌绝袖多大老天就折磨她多久,无穷无尽没完没了,过一劫又一劫,她就是再能扛也总有一天要被玉皇大帝收了后宫。”仲景军正在与灭厄交战,虽说胜局已定,但战事惨烈。此一役,除去界凌院原班人马不算,后续新征的部队大多损失过半,先头步兵更是已死得剩不下五分之一。老天这哪里是光要灭凌绝袖,简直是要灭光仲景百姓。翎秋恨苦笑,转头一心一意盯着翎绮沂眼皮子。就在这时,两个龙栖殿的宫女气喘吁吁跪在门前禀报:“圣上,皇妃,仲皇说要回仲景。”好嘛,添乱的来了吧?那个猪脑袋想什么是什么,馊主意硬是比老天还多。“请她到这边来。”朕要跟她好好“谈谈”。“请我吗?”小白不知何时已换了龙袍,这会儿很知趣地尾随宫女晃过来。“朕要回仲景,你的床不舒服,朕睡不着。”睡不着很痛苦,特别还是走了一夜后还睡不着就更痛苦,于是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回仲景,哪管别人眼里她的主意简直馊成了陈年泔水。哈,你还知道找你的木板床去呀?我还以为你连自己的家在哪儿都忘光光了呢。玉千斩打心眼里鄙视凌绝袖这种不计长短的做法,背地里奚落。翎秋恨早就烦她烦得要命,恨不能她救完人就走,现在翎绮沂已经能够平稳呼吸,也有了口干梦呓等常人反应,有没有凌绝袖在都不打紧,便干脆地应了凌绝袖:“洛莫留下,你爱哪儿去哪儿去。”她本以为凌绝袖肯定将白痴进行到底,听完话就滚蛋走人。谁知这回,人家凌绝袖还不依了,居然径直走到床前,气焰嚣张地指着翎绮沂道:“朕要带她走。”啥?玉千斩乌龟样伸长脑袋,不可置信地盯凌绝袖:“你要她做什么?你想起她是谁了?”“朕看她顺眼,带回仲景去给朕暖床。”凌绝袖下巴一昂,目光扫过玉千斩和翎秋恨,脸上突然浮起古怪神色:“你们不会拦朕吧?”洛莫听她前句任性,后句深沉,就已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所以急忙冲翎秋恨摇摇头,并用手指着自己,再指指翎绮沂,示意不要阻拦,她会照顾好翎绮沂。可翎秋恨哪里是省油的灯,自己千辛万苦救下来的人轻易转手,万一功败垂成,她还不得哭死:“这是信都,本宫说不……”“爱妃!”玉千斩不好明说,只能密音入耳:“你看她的手。”翎秋恨猛收住话语,低头望去,惊见凌绝袖垂在身侧的双手掌内隐隐透出了微蓝明光,心中暗道不妙。“无决生势,乃绝心决十一层功力。在她刚破十层时,朕对付她已费力,如今便更无把握,若与她争强斗狠,恐怕会祸及小美……啊不,祸及绮颐郡主。是故,此番放人才是上上策。”好你个凌绝袖,果然千死万死色心不死,灭顶之功都使出来只为强抢民女回家暖床。玉千斩嘴里心里都在骂。比朕还龌龊!比朕还无耻!比朕还厚黑!朕的小美女嫁给你这死不要脸的,简直有辱朕一世英名!最重要的是你居然欺负朕的爱、妃!不能打,骂骂泄愤。玉千斩能四肢健全耳聪目明地活到现在,全赖她自出生就很识时务,“暗骂”这套功夫她练得比谁都精纯。“本宫不管了,玉千斩,你给本宫保好沂儿,否则本宫一天咒你八遍。”翎秋恨恼羞成怒,狠狠跺了脚玉千斩便拂袖而去。凌绝袖看完她两演的哑剧,也不再废话,从床上轻抱起翎绮沂,抬脚就打算回仲景。“喂喂,”你骑马来的,难道打算把小美人挂到马背上去颠簸到“腰折”吗?“朕马上叫人抬御辇来,你等着。”早让你皇家仪仗来,你偏不,害朕还得赔顶轿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