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柏有夜盲症,夜里和任何路况不好的时候都不能开车。咪宝记得有一回,夜里四点,林森柏突然接到电话,说有位重要客人在b城考察项目时突发心脏病被急救入院,生死未卜。那时,钱林两人刚认识没多长时间,见面除了各自满足生理需要,往往连在一起吃顿饭都嫌浪费时间。林森柏本着“自己的事自己做”的中华好少年精神,不打算扰人休息,便独自起身,想冒险开车去医院。结果林森柏下楼两分钟不到,咪宝就听楼下碰地一声巨响,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她只裹了条被单便跑出阳台去看,只见林森柏骚包的黑色大悍马撞在路旁的水泥路桩上,宽大前脸向内凹进二十几厘米,前灯全毁,仅有尾灯是亮着的。林森柏下了车,由于看不清路,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从楼上都能看得见的马路牙子,愣是让林森柏一脚踏空吧唧一跤摔了个狗吃屎。后来林森柏接受教训,要求所有源通的司机轮岗待命,夜间无论到哪儿都由司机接送,咪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可她还是担心林森柏会因鲁莽任性而出事,所以夜里总开着电话,就算明知林森柏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她还是希望林森柏能够在需要的时候通知她,别再冒那种生命危险。夜里担心电话会响是个什么心情呢?咪宝说不好,但从那时起,她便夜夜失眠,入睡时间推迟到早晨七点。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由于端竹的关系,两人正式进入同居时代,林森柏的日常接送,全由她接手之后。可是习惯啊,并不是个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东西。习惯了白天睡觉的人,就算夜里睡得很好,白天还是会犯困,十二点起床的每日计划早成空谈,她索性白天黑夜想睡就睡。午餐?真是久违了。“要不,你辞职吧,我养得起你的,你总这样日夜颠倒,对身体不好。”林森柏蜻蜓点水地亲吻咪宝的下巴,上午的坏心情似乎没有影响到令人犯困的午后,也不知是空调效果太好,还是枕边人效果太好。咪宝并不清楚之前源通大厦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提出这种要求的林森柏确实让人觉得奇怪。她懒懒睁开眼,迷蒙视线停在林森柏嘴角一丝牛奶白渍上,“怎么?我的工作让林大老板觉得丢脸了?”她知道林森柏并非那种意思,可她就是忍不住要逗她。“没有没有,”林森柏果然被她吓得困意全消,浑身真诚不知怎么表达才恰当。身份虽然是个敏感的问题,但林森柏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非但如此,林森柏自始至终都相当顾及她的感受,从不会送她一些太过贵重的东西,“我是怕你辛苦,你不想辞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咪宝抹掉林森柏唇边的牛奶渍,闭眼道:“那就好,您老人家可千万别打我工作的主意,要靠你养,老娘就真完蛋了…”有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意中所指,无外是林森柏感情无能,没担当,不负责,难以托付终身。而林森柏理解的,却是另一码事:郝君裔一个政商两通的是她的心头大患,师烨裳一个两势在手的她敌不了,金领新贵券商关建和,有政府采购撑腰的it商毛艺,进出口商孙东进…个个都是师家会馆的座上客,或多或少与咪宝有过接触,情势之严峻,就连师烨裳早几个月前也忍不住对她说:“你要是不爱钱隶筠,就快放了人家吧。钱隶筠不小了,你还年轻,玩谁都行,别玩她。每天朝我问她信息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你别担心她找不到好下家,b城又不光你一个财貌双全,体贴善良的。”林森柏当然不是在“玩”,她是真心喜欢咪宝。但她的喜欢,仅仅维持在恋爱层面上,与咪宝所求,差了有十万八千里远。“睡觉睡觉!一跟你聊天就生气,烦死人。”林森柏背过身去,捏住被角装呼呼,咪宝故意不理她,她就更生气,心跳加速之间,呼吸也变得不顺。日久天长,咪宝也适应了她这种动不动就偏离航线的思维方式,哄吧,一时半会是哄不听的,大家都是为了睡觉,何必伤和气呢?可不哄吧,以老伯的脾气,鬼火肯定会越烧越凶,等她憋要燎原的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没见识过,但还是别冒险比较好。“说你吃醋,我就辞职。”咪宝把林森柏拉进怀里,一手从她颈下绕过,一手环住她的腰。“鬼才吃你醋!”林森柏虚情假意地挣了挣,见咪宝将她扣得死紧,心里的不舒服一时少了许多,装模作样蹬两下腿,很快两腿又被咪宝缠住…没得玩了,她只好蒙着被子闷声坦白,“我真的只是怕你累。”“怕我累,下回别半夜逼我演女女情感动作片就好,谁攻不一样呢?你说对吧?”……晚七点五十,咪宝把车钥匙丢给会馆车童,边大张两臂做着伸展运动,边慢悠悠往大堂里走。进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履生风地从前台闪过,黑色制服独有的隐蔽效果在那人身上并没得到很好展现,反而把她忙碌来去的样子衬得更加引人注目。“席之沐,你不是早班?”咪宝奇怪地问,大堂里四下石材,回声很大。席之沐每到忙碌时,一见到咪宝就像见到救星,这次当然也不例外,瞧她来了,立刻让前台取出她的步话机,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塞进她手里,“师烨裳突然要给她爹办大寿,我们头都忙晕了。”咪宝从家里出来,还没换上制服,versace烟灰色纶纱混纺的裙子拖拽着半褶斜开摆的金鱼尾,走一步摇一摇,小风呼呼地往腿间吹,相比席之沐身上的arani,她觉得自己很凉快,于是她决定今晚不换制服,就穿这个上班。可是吧,席之沐平时穿制服的时候看起来也没今天那么显热呀…“你怕你长不出痱子是怎么着?大热天你围丝巾?”咪宝观察来观察去,总算观察出个所以然来。席之沐的制服虽与咪宝的看似一系,但其实都是会馆征求两人意见后在各自偏爱品牌的制衣工作室里为两人度身订做的。席之沐那身除去领扣、袖扣、连襟链等金属饰品,一套下来共是七件,分别为正装外套、无背马甲、翻领内衬、立领内衬,正装短裙以及领带和丝巾。席之沐素来重形象,上班时间她从不会像咪宝那样随意衣着,无论领饰弄得她多不舒服,她也从没光着领子出现在客人面前过,她扎丝巾,本不算奇怪。可众所周知,夏天的领饰,为脖子着想,按理应选领带,而不是丝巾。席之沐深谙此道,五月一始就换了领带,那之后,咪宝便再没见她用过丝巾。今天天气异常的热,此时户外三十二度,室内也高达二十五度,她怎么反倒扎起丝巾来了?“领带洗得晚,没干。”席之沐目光闪烁,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那刚好,我今天不穿制服,领带借你吧。大夏天的,真捂出痱子来你得一夏天都系丝巾。”咪宝伸手就要去解席之沐的丝巾。席之沐估计是做什么亏心事了,一见咪宝的手朝她而来,立刻往后猛退一步,连连摆手。97——结——师家老爷子的生日,师烨裳总是很上心的。每年她总会于八月十二日那天在会馆里大摆筵席招待亲朋好友为师宇翰庆生,咪宝只是不明白,现在才七月七日,她怎么就摆开了?赶时间也不是这个赶法吧?提前一个月算个什么事儿啊。难道是图吉利?咪宝翻开馆中馆休息室里的黄历,发现八月十二日也并没有“不宜出行”或“不宜庆生”。今天好像大家都很怪,不光林森柏…是天气太热了?还是自己太正常过头以至异常了?咪宝想不通,想不通她就干脆不再去想了。宴会厅的事归席之沐管,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出头去处理的,一个小型宴会可以令席之沐显得繁忙,但却不至于能难倒席之沐,丝巾下面有什么秘密,她懒得去管,反正最近师烨裳和席之沐俨然已从貌合神离转变为统统都离,席之沐最近没开她的四圈tt上班,听说,接送都由一辆甲壳虫负责…这叫只要锄头挥的好,哪有墙根撬不倒,咪宝特别好奇是谁居然敢在师烨裳眼皮底下挥锄头。“钱经理,零五包厢那个客人说要换小姐。”咪宝正翘着二郎腿在休息室里修手指甲。复合刀磨磨搓搓,她眼也不抬,“你新来的?”来问话的服务员确实是新来的,被她那么一问,立刻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赶紧立正站好,“对不起,钱经理,我、我刚到岗。”之-梦-整-理咪宝挑眉去看,见是生面孔,也就不为难她了,“谁给你做的入岗培训?没告诉你这些事情应该先去找负责当前包厢的主管吗?”不是整批入职的员工,咪宝一般不管培训,而不是整批入职的员工通常不是从职业学校毕业的,本身底子就比同事差许多,加上一两只小猫主管们也懒得进行专门培训,所以业绩考察时,最差劲的,肯定是这部分“特招生”。“是席经理,她说,馆中馆这边一旦出状况,找您就没错了…”先受了客人惊吓,后又被咪宝恐吓的小服务员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手上还提着个撤酒瓶的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