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妈妈和小小是不是情人?”小家伙不置可否顺手接过,进而撇来更深奥的问题。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波澜,文旧颜再次把视线投向街道。“妈妈和小小啊???不算。”“哦。”小家伙被冰激凌堵住嘴巴,再难出惊人语。没有她在身边的情人节,还能算节日么?虽然往年两人也没有在情人节庆祝些什么,但至少有她陪伴身边,点点滴滴都是快乐。而现在,车厢滑过路人幸福的笑容,一切都显得那么落寞。手机响起在空空的座位上,文旧颜不由烦躁地将它丢上前排:“安姿,接电话。”手机是私人物品,能接进的电话当然也相关私务,现在她身边的狐朋狗友都熟悉了安姿的存在,常常打她的手机找安姿聊天。这会儿她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让人拆掉防弹隔离窗了:不拿来防弹了,至少还能挡挡噪音。从安姿手舞足蹈的空档望去,文旧颜已经看见了医院白色的大门。紧紧环绕怀中的青瓷坛,她心中五味杂陈。马上就能见面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文小姐。”路过佐藤信冶的临时办公室时正巧遇见他要出门,小老头佝偻着背还拖这个大行李箱看起来十分有趣,可惜文旧颜没那个心情欣赏,她关心的只是那个青瓷坛子里的东西,所以她含糊应了声就径直往里走去。安姿跟在她身后一步的地方,小手抓着她的裙角,神情也很严肃。“安姿,知道你该做什么吗?”两人在白色房门前停下脚步,相视数秒。“唔???”可是门一打开,文旧颜就愣住了,手里的瓷坛差点在失神中落地。房间里,床空了,被子被整整齐齐叠起,茶几上的鲜花也无影无踪,原本属于岂萧的咖啡杯也不知所在,就连她那身病号服都挂进了衣柜。她呢?文旧颜立刻转身朝走廊另一头疾步而去,额头上沁出密密汗珠:“佐藤医师!”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佐藤信冶刚才正是拖着行李箱向出口方向走,现在必定不会在办公室。可是他怎么能现在离开?他既是岂萧的主治大夫,又是唯一掌握着她病况的人,岂萧的所有资料安全起见都是会严格销毁备份的,他离开,意味着什么?难道???不可能。文旧颜猛力摇了摇头,想要驱散脑子里可怕的念头却又被萦绕在眼前的白色晃了眼。当务之急是把佐藤找回来,找到他才能弄清楚怎么回事,否则就是扒了这间医院怕也难有人知道实情,上川家的隔离保护手段之高明,就连自己也无法得知岂萧的治疗进度。拉出隐藏于衣领处的贴片对讲话筒,文旧颜刚要发话就听安姿小声的哼了几下,只得分神望去:“安???”“妈妈~”只听一声惨叫:“小小打我~”小鬼被人高高抱起,在那人怀里坐了个舒舒服服,却得了便宜还卖乖,正在干打雷不下雨地假哭。98《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时》而那个怀抱安姿的人,不是她又是谁?她笑意盈盈,邪邪勾起的嘴角颇有几分恶作剧得逞后的骄傲:“今天怎么那么早?”气得文旧颜恨不能举起手中的坛子砸她。“过来!喝药!”文旧颜两眼一瞪,大步上前,把手中青瓷坛推到岂萧面前,气势非比寻常。情人节还要来探病已经很不公平了,她居然还躲猫猫,喝个中药而已,每次都跑得比鬼还快,不是躲进衣柜就是借故上厕所溜号,这次更强,竟打包了东西准备逃!就为哄岂萧喝药这事,文旧颜简直绞尽脑汁,但什么方法都用过了,那个遇神杀神遇鬼斩鬼的人物就是不肯喝这小小一碗苦汤,她的理论很简单:是药三分毒,血气乱行可以用别的方法调;而体虚体弱是必然的,有文旧颜这样的妖精在身边,想不体虚体弱都难,所以不喝药,打死也不。这次也不例外,文旧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退,退,退,几乎就要退到角落里,“旧颜,咱们回家吧???回家再说好不好?”那幅样子很可怜。“没什么可商量的,你先喝掉再回家!”文旧颜情绪激动得无以复加,一时脱口而出,根本没想起来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倒是安姿很是时候地欢呼了起来:“妈妈!那我是不是就能跟大猫玩了?”没有岂萧在场,文旧颜可不敢让黑鬼和安姿玩,她自己又没办法驾驭它,只好将它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安姿撒娇地把头蹭进岂萧肩窝,水灵灵的眸子却闪动着奸猾的光芒。“那你快喝嘛,喝掉就能回家了呀,妈妈最近都睡得好晚,你快回家哄哄她。”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为了个人目的耍手腕,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一个混世魔王。可她说的也是实情,岂萧修养十几天,文氏和霍氏的重担都压在了文旧颜身上,春假过后的众多事务都得她一一处理,除此之外,她还得天天给岂萧熬药,送药,最后还得逼她喝下去,所以根本就没有时间睡觉。“回家再喝也是一样的啊???”“等等,”文旧颜终于发现自己已经陷入文字陷阱,赶紧往上爬:“你说什么?回家?谁准你回家?”“病好了当然要出院,佐藤都批准了。”“他批准我没批准!就是回家你也不准进我房间!”“可是不睡房里睡哪里?睡花园?”谈到房间的时候,她那目光分明是狭促的,意图不轨的。这也就是文旧颜为什么不肯让岂萧出院的原因:金只于已经将佐藤信冶的话转达,且重点落在了“夜夜笙歌”上,弄得文旧颜一听岂萧要出院就着急,即怕她出了院病情反覆,也怕两人共处一室又会纠缠不清,到时还想翻身就不大可能了,只能任凭岂萧那么“体虚体弱”下去。说起来,岂萧的身体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文旧颜过分紧张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可让某人再那么撑下去实在是种煎熬,不让她回家也就罢了,可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真的有点说不过去,更别说每次见面的话题除了喝药还是喝药。确实有点命苦。文旧颜见岂萧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火气都涌上了脑门,本就冰冷的容颜顿时恢复到日常里漠漠的表情,不用抱一罐子中药的她这下轻闲不少,连双手环胸的动作都顺溜了许多。“你睡哪里都行,反正就是别进我的房间。下午我带安姿去动物园看熊猫,想跟着来就喝药,不想就继续耍你的小孩子脾气。”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抱过安姿转身朝电梯口走去。“有本事你就别喝我看看。”她喃喃着按着电梯按钮。文旧颜还是有信心的,她不会对岂萧的心有任何怀疑,无论任何时候,什么情况下。因为她坚信,自己对她的了解,并非随便谁谁都能比过的,同样,也没有什么能变更两人之间的情感。“旧颜???”“干嘛?”“喝完了???”99《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时》转身再看她,雪白衬衣已经被药液浸成了深棕色,眼镜镜片被青瓷坛口印上半圈污渍,深陷的眼眶,凸出的眉骨愈发显出她的消瘦。她的嘴角还挂着药汁,哀怨的神情流露出无限多委屈,可见刚才一阵猛灌实在是难为了她——三碗水煎成一碗到文旧颜那里根本不是那回事,为了能让药材的作用充分发挥,她用的是微波炉熬汤的海碗,这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一餐中药却得用坛子装了。“医生真的说你可以出院了?”文旧颜一手环抱着安姿,一手按住已经开启的电梯门,收回迷失的视线冷冷道。“他说我浪费他的时间。”沉默。“换衣服。”“干嘛?”“你不换衣服怎么回家?脏兮兮的,我才不让你进门。”文旧颜进入电梯之前撇下这句,嘴角不为人知的撩起一抹神秘笑意。---站在夜风凌冽的露台上,文旧颜寒着一张脸望着院子里蜿蜒向外的路灯,轻薄的睡衣晃晃荡荡挂在身上,全身光洁的肌肤都已经被冷风吹得冰凉。月光下,那张漠然的脸上浮动着复杂情愫。“睡几天客房大概没关系吧?”想起刚从监视室里看见的景象,确实让人放不下心来。岂萧已经跟云豹玩了整整一夜,现在是半夜两点,她却好像有花不完的精力,不是跟云豹争球,就是和它赛跑,除去中间有一段时间去洗澡,岂萧基本上没有停下过运动。一个病人不该这样的吧?虽说没什么要命的病,但佐藤确实检查出她有着心律不齐的小疾,太大运动量和过大的刺激对她来说都是不太好的。“要不去看看她,让她赶紧睡觉?”文旧颜拍拍自己迅速飞红的脸颊,赶紧打压下这个念头。这时候要是让她见到自己,想也知道天雷勾地火断断难免。“还是打电话吧。”文旧颜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神经病了,三更半夜不睡觉还穿着睡衣站在露台上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