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陷空岛么?我们现在就走。”小蝶看着白玉堂,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白玉堂更觉得奇怪,“你跟猫儿不是已经和好了吗?他人呢?”小蝶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我在他酒里下了迷药,不睡到明天中午,他是不会醒的。”白玉堂立刻什么都明白了,但对小蝶的做法,还是不能理解,“小蝶,猫儿既然决定不娶冯念露了,你为什么还要走?等他醒来知道你走了,一定会很伤心的。况且,你现在又有了身孕……”“师兄对我有情,我又怎么能陷他于不义呢?他答应了冯姑娘,却不履行诺言,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师兄都是为了我……如今,只要我一走,师兄就会脱离两难之地。”小蝶主意已决,语气不容置疑。“你以为你走了,猫儿就会乖乖得跟冯念露成亲吗?”白玉堂忽然又摆出一幅不屑的态度,冷冷的声音,很明显,他十分不赞成小蝶的做法。“我想,师兄会明白我的苦心的。”小蝶说给白玉堂,也是在安慰自己。“玉堂,如果你不想离开的话,没有关系,我就一个人走。明天就劳你替我跟师兄道别。”说着,小蝶丝毫没有留恋,转身离开。“小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等我,我跟你一起走。”白玉堂叫住她,回房迅速收拾了东西。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小蝶,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就只能陪着她了。黑夜中,二人策马并行,“小蝶,能让展小猫乖乖喝下迷药的人里,除了你之外,恐怕我白玉堂也算得上一个啊!”白玉堂时不时地说笑,小蝶只是勉强地露出微笑,满腹的心事,不知从何说起,望着前方模糊的道路:既然走了,又何必再有眷恋?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身影也越发模糊,不知不觉就消失在夜色之中。正午的阳光肆意地射进房里,展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奇怪,自己又没有喝醉,怎么睡了这么久才醒?他定了定神,下床去找小蝶,可整个农舍一夜之间竟变得空空荡荡,小蝶的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展昭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不!不会的!”他努力说服着自己,找遍整个农舍,当他发现小蝶平时常穿的衣服已经不见了之后,他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承认,小蝶这次真地走了。展昭无助地倒在衣柜上,头枕左臂:小蝶……真地走了……原来她昨天……都在骗我……为什么我这么笨?一点都察觉不到,她在骗我……为什么……就因为没有了小蝶,农舍才变得如此空空荡荡,但也始终比不上展昭此刻心里的空荡:小蝶居然这么狠心……狠心离开我,离开我们一起生活的地方……“陷空岛!”展昭脑中猛地闪过这三个字,就立即奔回开封府,果然不出所料,白玉堂也走了。“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是去找小蝶,还是……”忽然,展昭明白了小蝶离开的用意,展昭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为什么你这么傻?我说过了,一切我来承担,怎么你还要这么傻……想起小蝶跟白玉堂在一起,展昭并不担心她的安全,又想到自己跟冯念露约定的时间将至,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冯念露说明一切,解除婚约,展昭想都没想,就立刻启程去了洛阳。其实冯家姐妹俩都是明理重义之人,听展昭讲完,二人都深感自责,因为自己的苦苦相逼让展昭失去了挚爱和还未出生的孩子,冯念霜更加羞愧难当,若不是展昭拦得及时,甚至差点自毁容颜向展昭赔罪。事情解决了,但展昭此刻却开始踌躇应该何去何从:要去找小蝶吗?就算找到了,如果小蝶不肯跟自己回来,又该怎么办?况且小蝶一心想过隐居的生活,自己又能放得下一切吗?……自己此次到洛阳,因为走得匆忙,没有提前跟包拯说,现在开封府上下一定又在为自己担心,眼下也只有先回开封,再作打算了。小蝶跟白玉堂来到陷空岛,住了几日,心情一直很好。但白玉堂看在眼里,他很清楚,小蝶这样强颜欢笑,把什么都隐藏起来,才最令人担心。这一天,白玉堂陪着小蝶四处游览,二人行至岛内的花园、湖畔、石桥、亭台,小蝶一路欢声笑语,时不时地赞叹着、指点着,白玉堂实在不忍心看小蝶这样下去,突然停住了脚步,走在前面的小蝶也停下来转过身,笑得那样灿烂,“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走了?”白玉堂一脸凝重的神色,眼中更带着怜惜,“小蝶,你心里不舒服的话就说出来,不要再这样逼自己了,如果你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小蝶看着白玉堂为了自己而忧伤的脸,不由得收起了笑容,一阵沉默之后,她突然上前一步,靠在白玉堂身上,放声大哭。看着自己怀里的小蝶,哭得如此无助,白玉堂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双臂抱住了她。他很清楚,自己的怀抱永远也比不上展昭的,但此刻,他只想做一点儿事来减轻自己心爱之人的痛苦,哪怕只是一点儿也好。白玉堂任由小蝶哭泣,什么都没有说,也许小蝶这样发泄之后,心里会舒服一点儿,而自己,更从来都没想过,可以像现在这样抱着小蝶,感受着小蝶的体温,感受着小蝶的颤抖,他也就越发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刻……哭声渐渐减弱,白玉堂也感觉到,她已经平静了不少。小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但她没有惊慌,只是轻轻地推开了白玉堂,离开了他的胸膛,退后一点距离,用袖子抹干脸上残留的泪珠,“玉堂,对不起……”“我都明白。”白玉堂也有些怅然,“小蝶,你答应我,这样的哭泣,以后都不要再有了,就算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也要高高兴兴的。否则等孩子生下来,也天天苦着一张脸,可怎么办呐?”小蝶点了点头,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玉堂,我打扰你这么久,也是时候离开了……”“什么,你要走?”白玉堂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小蝶会突然说离开,“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是不是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小蝶,你现在有身孕,还是留下来吧,就算是我代猫儿照顾你。”小蝶微笑着摇摇头,“就是因为你们对我太好了,我才觉得心里不安。我一直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我想回云雾山去,过些清静的日子。”“你……已经决定了?”白玉堂还想挽留。“嗯。”“那……我送你去吧,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上路。”的确,白玉堂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小蝶,丝毫不亚于展昭,小蝶心里也一清二楚,她知道自己已经注定这一辈子都会对不起白玉堂,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让他担心,所以,她同意了,让白玉堂陪她回云雾山。经过几日的行程,二人到了云雾山,走过久违的山路,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这条路,是每次去市集时和展昭一起走过的;这片树林,是每天和展昭一起练剑的地方;这条小溪,就是在这条小溪边,展昭第一次吻了自己,他当时通红着脸,说他一时冲动,怕自己会生气,可自己心里却甜滋滋的;这架木板桥,展昭就是在这儿,为自己捉来了翠羽黄莺;这棵树,在这棵大树下,展昭紧紧地抱着自己,对自己说“我会抓住你”……回想往事,小蝶不经意地露出笑容,但没多久又变得惆怅,因为那熟悉的人已经不在身边。很快,来到自己曾居住了六年的精舍,小蝶突然觉得奇怪,整个院落都非常干净,好像常常有人打扫似的。带着一丝怀疑,小蝶推开前厅的门,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了眼前——“师父!”聂隐娘听到开门声站了起来转向门口,小蝶没有多想就上前跪下,白玉堂也跟了进来。“徒儿拜见师父!”聂隐娘看看小蝶,几年不见,她确实成熟了太多,又看看站在旁边的白玉堂,严厉地开了口:“我已经不是你师父了,你无需拜我,我们江湖中人不懂礼仪,恐怕怠慢了你贵妃娘娘!”说着,聂隐娘向屋里走去,小蝶心里一凉:原来师父还这么恨自己……但她没有灰心,跪着挪向前,拉住聂隐娘的手,哀求的双眸望着她,“师父,徒儿知错了,当年欺骗师父,进宫为妃,都是身不由己。求师父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给徒儿一个机会,让徒儿把话说完……”聂隐娘看着跪在地上的小蝶,怒气依然未减,“你当贵妃的时候,你们庞家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要不是看在昔日的情分,我早就杀了你了!”说着,聂隐娘一扬手,小蝶被重重一甩,趴在了地板上。白玉堂立刻冲上去,“小蝶,你没事吧?”小蝶摇了摇头,眼中还是满载着失落。白玉堂准备扶她起来,但小蝶坚持跪着,白玉堂就站起身,向聂隐娘一抱拳,“前辈,不管你有多生小蝶的气,但希望你看在她怀有身孕的分上,发发善心,不要这样对她。”聂隐娘吃惊地看着小蝶,没有说话,又疑惑地看着白玉堂,“莫非你就是锦毛鼠白玉堂?”“前辈果然好眼力。”白玉堂不亢不卑地答道。从白玉堂进门,聂隐娘就开始不断的猜测,现在又听见小蝶有了身孕,她只想证实自己的猜测,明白真相,“那……小蝶腹中的孩子,是你的了?”这么多年了。虽然知道她骗了自己,虽然一直耿耿于怀,但是除了小蝶,自己实在不知该如何叫她,难道自己真的永远都不肯原谅她?……其实自己心里早就已经原谅她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