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程彬气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此时餐厅里人虽然不多,但程彬的动怒依然吸引了周围客人的目光,有好奇,有惊讶,更多的则是厌恶。程彬顿了顿,没办法只能再次坐下,压低声音,狠狠盯着蔡锦添,咬牙切齿:“你要是敢动他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主动权掌握在蔡锦添手里,他正希望程彬着急,于是自己放缓了谈判的速度,“萧沐的性格你也很清楚,我只不过是希望想办法让他乖乖的,大家都高兴。程先生,其实我跟你一样,都是想为他好。”“为他好?”程彬瞪大了眼睛,“你会为他好?哼……你要是为他好,就该立刻放了他。”“那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程彬话音刚落,蔡锦添就接了上去,坚定地宣布了自己对萧沐的所有权,“程先生,如果我们还不能切入主题的话,这次见面也就没有必要了。”程彬低头想了想,转而问道:“好,你说,你到底想要问什么?”蔡锦添目光闪了闪,像是很犹豫,“我问你,萧沐他……为什么会怀孕?”蔡锦添声音不大,他确保餐厅里只有他跟程彬两个人可以听见,但程彬依然觉得这话听起来刺耳极了,那是萧沐一生最大的阴影,是他终其一生都不愿再提起的事情,而蔡锦添却……生生揭开了那层本来就愈合的很不好的伤疤。程彬心里像是被针扎一般,脑中嗡嗡乱响,“那……那他现在……”“孩子没了,意外流掉的。这件事我之前……并不知情。”程彬无力的靠在皮质沙发靠背上,闭上了眼睛,或者他早就该知道会发正这样的事。自从那次萧沐打电话给他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系上他,也试过通过各个渠道去打听他的消息,但蔡锦添那边锁得太严,长时间不知道萧沐的情况,程彬真的……快要疯掉了。而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这种消息。如果萧沐一时想不开,那……该怎么办?“我不瞒你,萧沐现在情况很差,我在各方面都给他最好的,可是他本身很排斥,这样下去,我怕他会坚持不住。”“放了他,如果你真想让他好好活的话,放了他。”“不可能。”蔡锦添没有丝毫犹豫就拒绝了,虽然他也知道,他的存在对萧沐来说是最大的障碍,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弃。只不过,程彬的这句话,让他再一次想起萧沐跟他说过的,“我想活,但是你和你爸不给我机会”。蔡锦添此时的心情也很不好,他真心想要跟萧沐好好地在一起,却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会如此艰难。“那,让我去见他。”“不行。”“蔡锦添你不要得寸进尺!”程彬气得浑身发抖,手上的酒杯就差点儿要被捏碎了。“得寸进尺的是程先生你才对吧……”蔡锦添顿了顿,“我并不是来找你商量的,是要你来告诉我实情的。你只要告诉他萧沐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怀孕,就足够了。其他,不需要你插手。”“他以前的事,我不知道。”程彬淡淡说道,好像很累的样子。“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种谎话也太没水平了吧。”程彬没有应声,蔡锦添也不着急,默默喝了几口酒,然后很潇洒的擦了擦手,“程先生,我给你时间考虑,再提醒你一点,你不是在帮我,而是帮萧沐。就这样吧,再见。”程彬听着蔡锦添走出去的脚步声,心里很乱,当年萧沐喝酒喝晕了,抱着他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的过去。也是那次,他发觉了自己对萧沐的心意。他答应过他,不把那件事告诉任何人。程彬无奈的双手支在桌子上抱住头,此刻满脑子都是萧沐的脸,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萧沐的阴影跟程彬分开之后,蔡锦添不想回家,突然觉得,面对萧沐,是一件很压抑的事情。告诉司机除了家里其他地方随便开,他只是看着窗外的夜景,像每一个大城市一样,浮华而喧嚣。而这种繁荣之下,到底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他去了eagles,但并没有进去。看着屋顶那一双苍鹰的翅膀,此刻才明白,萧沐一直都希望没有任何束缚自由自在的飞翔,而自己,竟让他成了一只断翅的鹰。作为一只鹰,没有什么比这更惨了吧……夜晚的eagles如往常一样忙忙碌碌,萧沐以前在圈子里名气很大,很神秘,很受人追捧,但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萧沐退隐,将公司交给程彬,声名很快就淡了下去,似乎已经没有人还记得曾经大名鼎鼎的萧总。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逢场作戏而已。两个多小时以后,他接到了程彬的电话。看到手机屏幕上闪动着程彬的名字,他笑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赢,赌的,就是程彬对萧沐的爱。叫司机去下车远远的等自己,蔡锦添坐在车上听电话,程彬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个故事,一个毫无干系的人。是啊,如果他故事中的主角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那么,他最多只是感慨几句,第二天照样过自己的日子。但是,那个人是萧沐,遭受了那样的过往的人……是萧沐啊……回家的路上,他让司机把车尽可能的开快,大开着窗子,让夜晚的冷风尽数吹过,或者这样,他才能更清醒一些。回到家十二点多,萧沐已经睡下了,手背上还贴着医用橡皮膏,应该是刚刚打完针不久。看着他那睡梦中也不安分眉眼,蔡锦添心里一阵酸涩,萧沐每天都不吃饭,只好继续输营养液,萧沐又很排斥打针,每次都趁他睡了以最快的速度把针扎进去。以前总以为他是跟自己闹别扭,是故意找茬,现在看来,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萧沐现在也不会这样。蔡锦添洗完澡脱了衣服上床,轻轻把侧躺着的萧沐搂住,一只手一遍一遍的顺着他的头发,不厌其烦的看着萧沐的脸,甚至他自己都没感觉到,他的眼神很是怜惜和心疼。突然想起张宇的一首老歌,《用心良苦》,里面有一句歌词说:“我宁愿看着你睡的如此沉静,胜过你醒时决裂般无情”。他们俩现在的状态,不正是这个样子吗?萧沐,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愿意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害……萧沐的童年很不幸福,他的父母是大学同学,年轻时雄心壮志一起到美国发展,没想到男人到了美国事业不顺,竟渐渐开始堕落,嗜赌如命。当时萧沐的妈妈正怀着他,家里天天吵架生气,营养不好,最终导致早产。萧沐不足月就出生,身体很弱,家里又欠了很多债,他妈妈一度以为这个孩子活不长,却没想到事情有了转机。可笑的就是连这个转机,也是建立在残酷的现实上的。萧沐的爸爸为了还钱,竟把他的妻子跟孩子卖给了一个美国人,然后自己携款潜逃。那时萧沐还不到两岁,记不住事情,他只知道妈妈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在他的脑海中,也从没有爸爸的模样。买了萧沐母子的美国人是个医生,他把萧沐羸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给养了回来,正当萧沐的妈妈因为自己和孩子因祸得福,正当萧沐从心底愿意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对待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个伪善的人,竟比他的生父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年,萧沐只有十五岁。那一年,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变态。随着萧沐越长越大,他的外表和内在无一不吸引着他的继父,而那个人,就偏偏是所有变态医生的典型。他有一定程度上的恋童癖和恋孕癖,本希望着过正常生活的他,看到萧沐慢慢长大,终于克制不住了。不顾萧沐妈妈以死相逼,他硬是强奸了萧沐,还千方百计的在萧沐身上做实验,一个让男人生子的实验。也是从那时开始,萧沐厌食,并且害怕打针。因为,他的继续拿着千奇百怪的药物和针头看着他的眼神,就算是现在,一想起来,他都会吓出一身冷汗。他的继父最终成功了,但也逼死了萧沐的妈妈。妈妈临死之前不停的跟他说,无论如何也要逃走,说自己太对不起萧沐……萧沐在母亲的灵前没有掉一滴眼泪,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妈妈和自己……报仇。母亲死后,在继父面前,他变得千依百顺,继父慢慢放下了戒心,或者有时候,他愿意相信,继父是喜欢他的,只是他的喜欢太过变态,让人没办法接受。他的顺从让他学到了如何让男人怀孕,也造就了他逃离的机会。那时,他腹中已经怀了孩子。他跟继父准备去欧洲旅行,在机场的厕所里,他故意引诱他的继父跟他做爱,然后趁机打昏了他,并且,用随身带的水果刀……阉了他……他改了航线,飞回中国,回来虽然仍然是无依无靠,没有生路,但总比过那种非人的生活,要好很多。那时,他十七岁。他开始漫无目的的打工,最累的时候,一天要做六份工。这种情况下,孩子自然很快就保不住了,那一次流产,萧沐在厕所里疼的满地打滚,但是,他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因为,他终于可以逃离魔掌,终于可以……过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