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嗯……”谈话突然之间变得尴尬,却不得不继续下去,“那我等着你,谢谢。”“不客气,我这就去,再见。”挂掉电话,兰乔微笑起来,原来,机会真会从天而降。任江却始终在犹豫,昨天才决定再也不理他甚至一见面就要甩两个耳光过去,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求到他头上。一定是昨晚喝太多了,才会忘记那么重要的文件。会议定在四十分钟后,现在路上堵得厉害,叫人去拿的话,一来一往肯定来不及,所以找兰乔也是逼不得已……不断地找借口自我安慰,刚才本想说半个小时之内一定要送来的,可听见兰乔的声音后,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细细想来,虽然很不爽,但他似乎从未强硬地逼迫过兰乔,反而因为对方的主动,自己一步步地走向了被动。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也会后悔,心说即使会议再重要也不该以这种方式给兰乔希望,但紧接着又觉得这根本没什么。不由自主地站在落地窗前那个位置,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看到那个人了。任江猛然一惊,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只是急于拿文件罢了,一定,一定是。果然是站得高看得远,兰乔从地铁站上来拐弯走上这条街时任江就看见了。他终于不再是白衬衫休闲裤的搭配,但很无奈,变化只是在白衬衫外加了件针织衫。他把文件抱在怀里,一路小跑,刘海被风吹得凌乱。任江突然就感动了,比他每天收到吃吃喝喝的感动多许多。这个时候他下去给一个大大的拥抱,最好再亲一下以示鼓励才是正常的吧?“ta,”任江移开目光,一脸平静,“文件来了,下去接一下,然后准备开会。”兰乔很不错,还有五分钟开会,他赶上了,真该好好谢谢他。任江这么想着,却不知道自己能怎么谢他。兰乔气喘吁吁地站在公司门口,没有看见之前说好了要等他的任江,却见前台小姐们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就连奉命下来接他的ta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ta在想,原来竟然是这个帅哥哥?!原来任少和帅哥哥是认识的?!可兰乔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一路上争分夺秒,现在他只觉得胸闷气短,眼前发黑。“先生你还好吧?”ta上前接住摇摇欲坠的兰乔,示意旁边人过来帮忙。几个人扶他在沙发上坐下,兰乔原本白皙的肤色此时透着亮红,额上一层密密的汗,有些弄湿了头发,再加上他按着胸口连连喘息一副虚弱的样子,就跟……漫画里的那个什么一样,瞬间吸引了所有女人的目光和神志。兰乔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将怀里的文件递出去。ta赶紧接过,想到任江的吩咐,想到即将开始的重要会议,即使心有不愿也不得不离开。然后兰乔被七手八脚地扶进员工餐厅,女职员们热心地为他叫了吃的喝的,个个依依不舍地看他几眼后,也都忍痛割爱壮士断腕般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兰乔就着死鱼般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休息了一阵儿,又吃了些东西,身体好多了。但他仍是不愿起来,而是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细细琢磨——躺在自己家里只会感觉到冰冷和孤独,可如果躺在他家里,就不一样了。这天下了班任江心情超级差,早上的会议讨论的是由他负责跟进的一个对外合作的大订单,对方是屁事儿极多的i国人,果然刚开始就问题多多进展不断受阻,当时比他官大的他哥也在,那家伙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却总是喜欢时不时对他意有所指地笑一笑损一损。被好几拨人好几件事这么一闹,任江憋了一肚子火,晚饭时又喝了酒,心情不好很容易就上了头,回到家大力甩门的声音足矣被告扰民。而就在那股酝酿了将近一天的火气没处发的时候,他把卧室门一推,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床上的一个鼓包。兰乔早被他制造出的大动静弄醒了,抱着被子坐起来,穿着任江的黑色睡袍,睡眼惺忪中带着睡不饱的点点无辜,“你回来了?那个……”“你怎么在这儿?”任江衬衫半敞,领带歪在一边,头发凌乱,酒气熏人,牛逼哄哄。跟所有喝了点儿马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的胡来男人一样,居高临下,气势凌人。说出来的话只要一遇水就能冻成冰,冷得吓人。兰乔有些无措,只想息事宁人,“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儿累,所以……”“你累?送了趟文件你就累成这样了?还是说让你送趟文件你就觉得自己有资格登堂入室了?”任江一边扯领带一边往前走,却因为领带迟迟扯不下来而更加烦躁,“我本来以为你有自知之明,结果呢?蹬鼻子上脸,给你点儿颜料你就开染坊啊?你们这种人还真都是一路货色!”兰乔脸色猛地变了,这么做之前他已有了心理准备,可遇到任江心情不好又喝了酒却是始料未及。或者是他运气不好,或者是时机未到,再或者是,他们没缘?“滚出去!”任江突然暴喝,兰乔仓皇抬起头,只看见任江一脸厌恶地盯着他,手指着门口。“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任江咬着后槽牙,脑中不断回放着吴海那句“给他两耳光再补上一脚”。他也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不对,跟平常喝了酒之后不一样,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受大脑控制,再这么下去,他或者真有可能甩兰乔两耳光再补上一脚。手指颤抖,双眼发痛,眼前这个人,真是无论何时都能给他极大的刺激。酒气满溢于空气中,任江的粗喘传进兰乔耳朵里,一声一声,像是讽刺。他脱下睡袍,两下套上自己的衣服,“对不起,我这就走。”他低着头,经过任江身边时,只看得到他起伏不断的胸膛。此时他仍可悲地想着,任江会不会突然良心发现,拉住他叫他不要走。这样可悲地想着,直到出了任江家门,穿着单衣站在夜晚的冷风中,他终于清醒。任江也失神地站了好久,然后不再管那条烦人的领带,让它就像上吊绳那样挂在脖子上。颓然地躺下,随手抓起兰乔穿过的黑色睡袍,本想扔的,可触手意外的温暖让他愣住了。抓住一件带着不属于他体温的衣服,感觉好奇妙。就连高潮,也不过如此。他睡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多久,反正醒来时天还黑着,但感觉舒服了许多,没那么燥热,也没那么烦了。无意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只体温计,心猛地咯噔一下。兰乔那家伙似乎一直在发烧,今早他穿那么少来来回回跑了一圈,刚才还说累,难道是真舒服?之前的一丝心软变成了后悔,他最讨厌动不动迁怒别人的人,更何况无论怎么说早上是兰乔帮了他的忙,他不仅连声谢谢都没说,还直接把人撵了出去,他怎么这么混蛋?!又不是不知道兰乔的住处,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休息好……口干舌燥,拖着沉重的步子到厨房喝自来水,却意外地发现保温杯里盛着满满一壶温水,微波炉旁还放着罩好保鲜膜的精致饭菜。心口像是突然被堵住了,他在干什么?他之前神神经经地在跟谁发脾气?摸出烟来抽了两根,拳头攥了又攥,终于决定去拨那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拨的电话——号码是兰乔写在纸上夹在他衣服里的,他手指不听使唤地记下了,不料想今天竟然会连打两次。电话很快通了,但无人接听,一直打了十来遍,空洞的“嘟嘟”声再次逐渐引起了任江的狂躁。就在他即将大骂“你爱接不接老子简直有病”时,兰乔接了。“……喂?”兰乔是虚声,有些犹豫,有些瑟缩。就这么一个字,顿时让任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而且竟突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半天。“……喂?”任江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那个……你在哪儿?”又是这句话,本来想道歉的,却羞于启齿。“在……宿舍。”任江知道“宿舍”指的就是那种七八个人合租的地下室,便说:“你出来吧,来我这儿,要不然……”本想说“要不然我去接你”,兰乔却打断了他。“不用了,谢谢你。其他人都睡了,我再起来出去打扰到大家不好,”他顿了顿,像是叹了口气,“刚才我回来弄出声音,其他人已经很不高兴了。”任江一怔,兰乔并不是不好意思的拒绝,而是在说实情,后面那句责怪他也听得清楚,他话语里暗藏着的生气,他也听得很清楚。可惜他不会说好话,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他再往下劝,还真是有心无力。不过他还没机会酝酿,兰乔又说话了。“就这样吧,我挂了。你也别再打了,我的手机不能静音,震动声太大,会吵到别人的。”说完他“啪”地挂了,连点儿反应的机会都不给。任江看着手机屏幕呆了半晌,半天摸不着头脑,怎么就这么给人反客为主了?他都主动示好了对方居然不要?他居然敢不要?!任江很生气,胡乱将兰乔留下的饭热了热吃掉,冲了个澡又躺回床上,心说他不要就不要,不要我还乐得清静,明天还一大堆麻烦事儿呢谁顾得上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