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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到底有多小气,对我到底有多不满啊?沈澜清无语的跟在岳煜身后,他完全可以预见,今后他在侍卫营的处境怕是都比不上天上那弯新月了。新月周围还有几颗星辰相映生辉,他沈澜清在侍卫营注定要孤家寡人很久了。“留点儿神……”岳煜轻车熟路地躲着巡逻的侍卫,“被侍卫发现了朕可不救你。”“……”有几个帝王会大半夜带着自己的侍卫偷偷摸摸往宫外溜的?还要翻宫墙,难怪他不带其他侍卫,一般侍卫还真翻不过去……沈澜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陛下爱民如子。”不会见死不救。“若被侍卫发现,沈卿便是贼了。”贼不在朕所爱范围之内。“……”四道身影接连自皇宫中翻墙而出,一经落地,打前锋和殿后的那两道人影便迅速隐去了身形。月半黑,风半高,宫墙之外,京师街头,干净的青石板路上,岳煜和沈澜清,一个重度路痴和一个轻度雀盲眼,沉默对望。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路痴岳煜面不改色地挑刺儿:“沈卿是在等朕给你带路?”“臣不敢。”前世,沈澜清从未有过与岳煜单独出行的经历,每次出行都有随从侍卫前后打点,岳煜又是个能装腔作势的,因此,即便是亲近似沈澜清,一连二十几载也没能发现岳煜这短处。所以,沈澜清杵在那不动弹,还真不是成心的,他只是在纠结自己个儿的轻度雀盲眼。月光不明亮,身边没沈义,只有个爱挑刺的帝王,沈澜清不敢出差错,只好掏出两颗如李子般大小的淡蓝色珠子,将其中一颗奉给岳煜:“夜深路黑,陛下拿这珠子照个亮吧。”岳煜拿过珠子端量了一眼,意味不明地感叹:“朕十岁生日时,父皇也曾赏给朕一颗这等品色的夜明珠。”“……”“朕那颗珠子本是一套,拢共十二颗,乃父皇登基时郑国恭亲王送的贺礼,父皇赏给三位皇伯父每人三颗,自己留了三颗……”“……”沈澜清大觉不妙。果然,岳煜总结性低叹:“没想到沈卿一下就拿出来两颗,沈家真是豪富。”“臣惶恐。”您可千万别惦记着用沈家充盈国库,“沈家可没这等稀罕玩意儿,臣这两颗珠子是家师赐的。”“令师着实慷慨。”“陛下所言甚是,家师慈爱。”慷慨的是他家那口子,白先生见他轻微夜盲,便随手赏给他和沈义每人两个珠子当灯笼使的。“看来令师是真心疼爱你。”“陛下所言甚是。”奇葩师父总是让人又疼又爱。“令师的家资竟然比百余年的世家还要丰厚,真是稀奇。”“陛下所言……”沈澜清一个分神,漏看了脚下一块石头,猛地一个趔趄。岳煜托住沈澜清的手臂,敛起眼中笑意,挑眉狐疑地睨向沈澜清:“沈卿,慌甚么?”“……”沈澜清郁卒,“陛下明鉴,臣只是轻度雀目,没看清脚下石子儿。”岳煜不置可否,走了两步,突然甩了下宽大的袖子:“拽着,朕赏你的。”“……”陛下,您真慷慨,赏臣一只袖子。沈澜清躬身谢恩,不客气地拽住了小气帝王赏的袖子,由着小气帝王带路,他只管低头看路面躲石子儿。“花前月下……”安王岳晅子时一刻(晚十一点十五分),路痴岳煜和夜盲沈澜清终于到了安亲王府门前。进府前,岳煜似是良心发现,仰头打量着鎏金的匾额:“沈卿。”“臣在。”“摄政王有三好,好金玉,好美色,好美言……”岳煜将淡蓝色地珠子收进袖子,回头,弯起嘴角,“所以,收好你的珠子。”“是。”“还有,别对摄政王笑……”岳煜指尖点了点沈澜清的嘴角,“你这笑容对摄政王太有杀伤力,他不喜。”“……”沈澜清垂眼,抿嘴,似是要驱走印在嘴角的温热。岳煜哂笑:“朕不会害你,你若想讨好摄政王,便尽管赞他貌美,夸得他高兴了,那姚家三小姐兴许便是沈卿的了。”“陛下仁慈……”沈澜清无奈告饶,“便饶了臣吧,臣真无心娶那姚家三小姐。”“朕是诚心想帮你指门好婚事,也不知你在谨慎什么……”岳煜捉住沈澜清的腕子,“仔细脚下石阶,进府吧。”安亲王府内,灯火通明。亭台楼阁镶金铺玉,丫鬟仆役绫罗加身,极尽了奢华。这王府无论来上多少次,沈澜清总会忍不住被这满堂的金玉晃了眼。不知不觉被岳煜拖到了垂花门前,沈澜清定了定神,垂眼看了一眼被攥了一路的手腕,和声陈述:“陛下,臣进此门于礼不合。”“你我尚未加冠,未婚娶,无妨……”岳煜放开沈澜清,穿过垂花门,也不用丫鬟引路,沿着中间那条白玉砖铺成的路笔直往前走,“沈卿,好生踩踩脚下的砖,整个大岳属皇伯父这里的路最雅气。”“啧!还是你这小冰疙瘩会说话!”低缓迷离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安亲王松松垮垮地披着件绯色直裰迎了出来。安亲王岳晅肖似其母,没有天家的傲然,也没有姚家人的一身正气。华光下,安亲王岳晅面如凝脂,眼若点漆,唇似抹朱,眉眼精致无暇,中等偏瘦的身材,肩宽腰细腿修长。沈澜清见过很多好姿容的人,精致如岳渊,貌美如雪影,英挺如岳煜……无一能及得上安亲王的风采。岳渊失于阴柔,雪影冰冷过了头,岳煜又过于冷厉,唯有这安亲王岳晅,当得“完美”二字,只是……“这是谁家小家伙?笑得有点眼熟啊……”岳晅眯眼打量沈澜清,笑容渐淡,“该不是那奸人的私生子吧?”“……”这性情是个瑕疵,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这是卫国公沈尚坤的嫡长孙……”岳煜皱眉睨了沈澜清一眼,目光中多了层冷意,“知道大伯父的忌讳,我怎么敢带不相干的人来给您添堵。”“难不成陛下带着这么个人三更半夜的过来不是给臣添堵来了?”安亲王岳晅冷哼了一声,也不让岳煜,自顾自的往回走。岳煜板着脸跟在安亲王身后,直到无名堂,才再次开口:“大伯父莫气了,我带这沈澜清过来只是想让你见见多情剑客的徒弟。”“嗯哼。”安亲王岳晅懒懒地哼了一声,神色稍缓,“我赶不上那烂人有肚量,你这小冰疙瘩跑过来有事儿?”“得着封信,想让大伯父帮忙掌掌眼。”岳煜掏出信纸递给岳晅,岳晅接过信,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神色随即转为郑重,一目三行看完之后问岳煜,“这信从哪来的?”“殷鸿送进宫的……”岳煜抿了口茶,端详着茶盏中的叶片,不带喜怒的说,“我吃不准这信的真伪,想着姚将军给大伯父做过伴读,便来劳烦您了。”“字迹看着像是智周的……”岳晅拧着眉,低咒,“殷鸿那老匹夫又整什么幺蛾子,智周怎会给廉骥写这样的信!”“我也信得过姚将军,只是这信总得有个说辞,若是不清不楚的终究是个隐患。”“那是自然……”岳晅将信还给岳煜,懊恼又不忿地低声咕哝了两句什么,这才提高声音问岳煜,“我修书给他问个清楚,还是你宣他进京,由他自己来分说明白?”“不用那么麻烦……”岳煜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沈澜清,“大伯父若是有姚将军的亲笔信,方便让沈澜清比对下字迹的话,兴许马上就有结果了。”这自然是方便的,也必须是方便的。天家没有真呆子,无论这安亲王表现的如何喜怒不定,贪财恋色,骨子里可是精明的很。既然岳煜已经给足了脸面,安亲王自然要投桃报李。皇帝金口玉言,沈澜清一下子成了苦力。无暇去腹诽帝王的独断,沈澜清站在几案前,神色安然地摆弄着一沓子信,逐封验看纸质,比对字迹。姚将军写给安亲王的信十分有趣儿,揭短,训斥,闲话家常,不仅能暂时当个消遣,还让沈澜清窥得了不少私隐。比如说,安亲王最厌恶的就是睿亲王,背地里一直管睿亲王叫奸人。再比如说,安亲王看中了个戏子,捧得正上心的时候,睿亲王去逛了次戏园子,那戏子就跟着睿亲王回府进了王府戏班子了。又比如说,安亲王有段时间常去琴阁听曲儿,睿亲王去了次琴阁,便把安亲王相中的那个琴娘拐回王府做了乐师……此类事情不胜枚举,安亲王每每写信跟姚将军抱怨,却也只惹来姚将军一番幸灾乐祸。沈澜清意犹未尽地放下最后一封信,躬身行礼:“启禀陛下,姚将军写给摄政王的信,用的俱是常见的普通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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