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好听的琴音,我应是第一次听见,却为何会有那般的熟悉之感?渐渐混沌的脑中闪过了一些零碎的画面,抚琴的手,白皙而修长;抚琴的人……似是正坐于浓雾之中,却可见其身姿清瘦,轮廓清雅。看上去,竟与潋尘颇有几分相像。
原来他抚琴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么?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却只看到满目温暖的白色光华……
人类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祸害遗千年。
对此我深表愤慨,让我这祸害了万年的妖怪情何以堪。
刚一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被周围那向上望不到头,向前后左右望不到边的熊熊怒火给狠狠地吓了一大跳。不过待到勉强冷静了点儿再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些火苗无论怎么串掇扑腾都无法靠近我方圆半米的距离之内,于是我便又淡定了。
活动了一□体的各个部位,所有的零件都在且都能运转自如,脑筋也还算清楚,没憨没傻也没失忆。
所以我没死,而且活得相当矍铄。
拍拍衣服站起,我尝试着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了两步,那看似彪悍无比的火墙竟乖乖地分了开来,让出了一条狭窄通道。
横竖也是无路可退,我索性大无畏地走了进去。
约莫半柱香的工夫,才终于走出烈焰的包围圈。
尽头处,有一个披着袈裟,拄着法杖,白眉白须的清癯老和尚正站在那儿冲我笑得甚是慈祥,身边还昂首挺胸地蹲着一只毛发锃亮的大黄狗。
抬眼四下望去,我的身后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我的左面右面前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我的上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海,我和老和尚还有那条大黄狗的立足之地是一块小小的玉台。
我小腿转筋,倒吸一口凉气,强自镇定,敛容合掌恭敬发问:“敢问大师,这是何地?我为何会来到此处,又要如何才能出去?”
老和尚呵呵一笑:“这里是阿鼻狱,女施主是跟着那红莲业火一起到来的。至于要如何出去,老衲倒真是不知,因为老衲自打来到此处,便从未曾离开过半步。”
我如遭雷劈般的一呆:“所以,你就是传说中的地藏王菩萨,这大皇狗就是可知天下事却永无法言明的神兽谛听?”
“善哉善哉,女施主果然聪慧。”
我有些欲哭无泪。
据我所知,所谓的阿鼻狱,就是传说中的第十八层地狱,地府的最底层,汇集了天地间最恶的灵魂,最深的怨气,最凶的杀念。无论是人是畜还是神仙妖魔,但凡打入此狱,便是永不超生。
总之,理论上就是个甭管什么东西都包准有去无回的地方。难道我要就此待在这儿,过着妖怪,和尚与狗的生活?
我究竟是做了多深的孽啊……
☆、(修)
(11)
心丧若死的我正无语凝咽,便听老和尚又蔼声道了句:“女施主不用着急,老衲虽无法送你出去,别人却可带你离开。”
我顿时精神一震,忙顺着老和尚的眼神往上一看,只觉生命的曙光重新又照耀到了我这倒霉衰妖的脑袋上。
那倒悬于头顶的沉沉黑海仿若有暴风吹过般的掀起了层层巨浪,呜咽咆哮震耳欲聋。接着,一道青锋霹雳将海面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其间一跃而出,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银色的亮光以及一个铠甲铮铮的持戟男子。
“夜墨!杨戬!”我泪眼朦胧地欢呼一声便要提气迎上前去,却被一直蹲在那儿的谛听一口咬住了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