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的心中一顿。
在周围如末日狂欢般的纸醉金迷中,眼下所置身的小小空间竟显出一种仿若世外桃源般的静谧,于是蓦地便有些恍惚起来。
原来,这样日日相对暮暮相伴的日子竟已在不觉间,弹指近千载。
自相逢之日起,夜墨便带着我满三界的到处游逛,哪有热闹往哪钻,心情好就捧捧场,心情不好就添添乱。他偷窃我就放哨,他打架我就掠阵,他放火我就添柴,他找姑娘我就去寻小倌……
我俩堪称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狼狈为奸合作愉快。
然则,人间朝代几经更迭,天庭势力数度交替,就连阎王的老婆都换了三个,我和夜墨之间却依然还是维持着发于情止于礼,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崇高境界。
而事实上,他对我始终很有想法,我对他的想法也时不时会澎湃一两下,只不过,却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临门一脚,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此时此刻,看着似乎一直并将永远伴在身边,只要伸手便可触及的侧脸,我不由得低声发问:“那你说,怎样,才叫爱上了你呢?”
夜墨闻言,猛地转过头来。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瞳孔深处仿有异光闪烁,一瞬不瞬地望了我片刻,随即忽然凑到我胸前抽了抽鼻子,露出一脸的嫌弃:“萧遥,你浑身都是羊膻味,臭死了!”
我:“……”
☆、(修)
(3)
夜墨是个傲娇的男妖怪,很容易便炸了毛。
不小心一句话让他不爽后,他便不由分说把我从江南的温柔乡拎到了塞北的极寒地,吹了风醒了酒,然后扔进了万仞之巅的一眼温泉。
眼下的人间虽已是春令时节,此地却仍是万年的冰雪亘古不化,茫茫雪峰连绵起伏数百里,高处直入云霄,举目四眺皆是无边无际的皑皑一片。
除了一抹纯黑。
席地而坐的夜墨,长长的麾裘下摆随意铺开。在这罡风狂啸可摧万物的绝壁之顶,满头长发却柔顺地垂落于肩头,纹丝不动。
他知道我素来喜欢看白色的东西,不愿见到缎子似的连绵雪原被留痕迹遭破坏,所以用了法力幻化出一个结界,虚虚漂浮于地面三寸距离处。
其实说起来,若非我对白色那股无法解释不可理喻的偏执,夜墨现在应该还在六道轮回中打转,一会儿是人类一会儿是动物,但绝不可能是妖怪。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我闲得无聊到处瞎逛。时值隆冬,北国风光是千里那个冰封万里那个雪飘。
后来晃到一座山腰处,因人迹罕至故而雪景保留得特别完好,我便忍不住多停留了一时半刻。
正瞧得高兴,忽见一帮家伙大呼小叫着往山上冲来,我怕毁了这难得的景致,便挥挥衣袖卷了阵风将他们又给扔了回去。
刚想离开,无意间瞥到不远处似乎有个小白点在蠕动。
飘过去一看,原是个大约三岁的人类胖娃娃,趴在地上昂着脑袋,冲着浮在半空中的我笑得见牙不见眼。
原则上,除非故意现身,否则人类是不可能看见我的,所以眼前的这小鬼倒有几分邪乎。
我见有点意思,便落地将他抱起。
娃娃包着件厚厚的白披风,乌溜溜的大眼睛,粉嫩嫩的小脸,一点也不怕生地张开小手搂住我的脖子,咯咯的笑声里还带着一丝软糯的奶香气。
看了看他周围零乱的足印以及他洒落的血迹,我略懂了。想必又是什么杀来砍去的江湖仇怨,忠心的家仆抱着小主人逃命,由于身负重伤,在突遇的那场狂风袭击中手一松,娃掉了……
我随手捏了捏他的脸:“记住了啊,是我救了你的命,所以有机会你一定要报答我,知不知道?”
这娃娃却不理我,只管用小爪子抱着我的脸啃完一口又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