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会做三明治,”我说:“真的。明天早上做给你吃。”习芸反问我:“你不是说这个地方有早市的?”“早市上不一定有早点卖的。”她的话让我很是泄气。我只记得当地人把蔬菜鱼虾放在竹篮里卖,还有一些活鸡活鸭,都关在笼子里叫卖。“看看再说吧,”习芸挑起一根面条:“逛完早市我们去游泳好吗?”我点点头:“好啊。”青年习芸起的比我早。等我洗了澡出来,她已经换好衣服等着我了。我们俩虽然同岁,但是她的身材比我高了足有四、五公分,胸围也比我来得饱满。是那种看起来就很有女人味的类型。像我这样干巴瘦的身材简直和她没法比。亏我上学期还一直坚持晨跑来着,看样子这个程度的锻炼对我的发育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这个是什么?”她拨拉着我的抽屉,从里面拽出来一条项链。那是一个挂在皮绳下面的小挂件,雕刻的应该是一条鱼吧。不过,这条鱼的身体被刻意拉长,拱成了一个圆环的形状。鱼的头部减缩成了一个圆点,鱼鳍和尾巴都很长,粗粗看去有那么一点像壁虎。“大概是月光石吧,”我顺口应了一句:“皮绳是我新换的。”习芸举着它跑到镜子前面,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两下:“你什么时候买的?”“从小就有的。”我确实不大记得这样东西是什么时候到我手里的了。它看上去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掌心大小的一块石头,做工也不是特别精细。“我戴两天吧,”习芸把它系在自己的脖子上,“跟我的小衬衫还满搭配的。”我无所谓地答应了。跟她混的时间太长,很多衣服首饰都来回换着穿,习惯了。不过我还是特意交待了一句:“别给我弄丢了。”习芸在镜子里吐了吐舌头:“知道了,过两天就还给你。”早市和我印象中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窄窄的一条街夹在两个小区之间,嘈杂声离得老远就可以听到。这里还没有修建大型的超市和菜市场,只有旁边的小区有两个卖日用品的小杂货店。除非绕远路去镇上,否则一天的生活补给就只能依靠这个早市。这些摊贩大概五六点钟就出来摆摊了。基本上八九点钟就散干净了。在这里闲逛几乎可以看到住在这里的所有的邻居。活动小摊一个挨着一个,商贩们用夹杂了方言的普通话和主顾们讨价还价。水果和蔬菜看起来都很新鲜,不过当地的人有大半都是渔民,我怀疑这些果蔬都是他们从镇上批发来的。海味并不多,新鲜鱼虾要等到傍晚时分,渔民们从海上回来了才买的到。逛了一圈,我们俩的篮子里多了鸡蛋、西红柿和新鲜的小白菜。还一人买了一块油炸的糯米糕。“走吧,”我看看篮子:“等渔船回来再买点新鲜的海货就可以了。”习芸点点头,把最后一块糯米糕塞进嘴里:“带纸巾了吗?”我把手里的拎包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拿。习芸的手还没有碰到包就愣住了,然后用力地撞我的胳膊:“看那边!”居然十分兴奋。她指的是我们的房子,没看出有什么异样。不过下一秒我就知道她在兴奋什么了。我们旁边的那栋房子里正走出来几个人。确切地说,是几个青年人。有男有女,看起来跟我们年龄差不多。习芸是爱热闹的人,难怪会如此兴奋了。这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地走下台阶,排着队依次上车。那是一辆暗色的商用车,看上去像是依维柯。隔着一条马路,他们的车又停在树荫下,所以看不清他们的脸,不过他们每一个人都背着很大的背包,还带着遮阳帽和太阳镜,看上去像要去郊游似的。“是夏令营?”我有点疑惑。那不是中小学生才搞的玩意儿?“不像。”习芸摇摇头:“不会是什么研究小组吧?”看起来,研究小组的说法的确要比夏令营更靠谱一点。不过,这里的海边除了开辟出来的海滨浴场,就是海水养殖场。有什么学术上的研究价值呢?难道是专门指导海水养殖的专家?“那一个!你看那一个!”习芸用力拽我的胳膊:“戴墨镜的那一个!”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的,戴墨镜的青年已经弯着腰上了车。我只看到他有一副修长挺拔的好身材。头发稍微有点长,挡住了耳朵。“好帅哦,”习芸双手握在胸前做陶醉状:“真的好帅。”没看到这墨镜男到底帅成什么样,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共鸣。不过,看到有这么多邻居作伴,心里还是踏实了不少。依维柯拐出了林荫道,顺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开走了。习芸目送车子离开,兴奋地拍着我的肩膀跳了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跟着你跑到这里来还能有这种艳遇!”我不耐烦地把她的爪子拍了下来。这丫头真不江湖,看到帅哥的第一时间也不提醒我,害得我都没看到。“注意你的措辞!”我挖苦她:“什么语文水平……你大学怎么上的?看见个好看的男人就叫艳遇?!”习芸兴致勃勃地冲着汽车离开的方向抛了个飞吻:“艳遇艳遇,要先遇到嘛。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着姐姐怎么泡帅哥,学着点哦!”说起来她只比我大两个月而已,也不知道这自称姐姐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好吧,我看着。”她的语气让我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怎么追?用不用拟一个作战计划书?”“切!”习芸伸手过来捏我的脸:“小看我?我是什么级别的?还用那种幼稚的东西?”我妈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和习芸正挤在厨房里一起收拾水槽里的鲜虾和扇贝,是从刚刚回来的渔船上买的,很新鲜。习芸看到我接电话,很自觉地走开了几步。她靠着窗台出了会儿神,然后回过身冲我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很兴奋的样子。没等我领会她的意思,她就一溜烟跑出了厨房,顺着餐厅一侧的门出去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妈在电话里冲我吼:“殷皓那个臭小子就把你们两个女孩子留在那里了?”我靠在窗台上,看见习芸步履轻快地走下台阶,朝着海边走了过去。太阳快要落山了,海面上波光辚辚,连海岸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习芸脱下凉鞋提在手里,晃悠晃悠地朝不远处刚靠岸的一艘小船走了过去。船上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似乎正是早晨我们看到过的那一伙邻居。我忍不住抿嘴笑了。“殷皓跟我可不是这么保证的,”电话里,我妈还在发脾气:“他明明答应过我……”几个年轻人背着大包小包从船上下来了,习芸像是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站住脚步很好奇地打量他们。“没事,”我举着电话安抚我发飙的老妈:“殷皓说去接露露姐,最迟后天会过来的。”一分神的功夫,习芸已经跟他们攀谈了起来。是谁先主动的呢?说实话,我对这个问题有点好奇。我一直觉得跑去跟陌生人搭讪,而且还是神态自若地去搭讪,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儿。“……我发现这小子说话不算数,”听他很快会回来,我妈的嗓门没有那么大了:“他跟你说过两天回来,跟我还说他会留在沙湾替我照顾你呢……”习芸和这几个年轻人一边说笑一边走了回来,我的视线移到她的旁边的年轻人身上。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宽大的工装裤,发顶上架着一副墨镜,将略长的头发都束缚在了脑后。应该就是上午被她视为“艳遇”的年轻人吧。就在我上下打量他的时候,他有所感应似地望了过来,神态十分机敏。隔着半个海滩,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他眼里那种针扎似的锐利,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要向后缩。“茉茉?”老妈的声音开始有点担心了:“夜里就你们两个人,千万要锁好门……”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再抬头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已经被近处突起的崖坡挡住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你放心吧,没事的,”我安慰她:“离咱们最近的那栋房子里有人住。”“左边那栋?”老妈半信半疑:“真的有人住?”“对啊,”我说:“一群出来旅游的年轻人,好几个人呢。除了两三个女生,剩下的都是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还有两个老师带着。”老妈琢磨了一会儿又开始担心:“这些人什么底细也不清楚,到底可靠不可靠……”本以为还走在远处的人很突然地出现在了崖坡转弯的地方,我几乎被吓了一跳。那个目光奇特的青年和习芸走在最前面,这样的距离,虽然无法看清楚他脸部的细节,但是天光未暗,依然看得出他的五官有着十分标致的轮廓。几乎同时,这青年的视线便转了过来。那双犀利的眼睛,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仍然让人觉得……灿若晨星。我只能想出这个形容词了。那是一双闪闪发亮的眼镜,带着审视的神色,仿佛随时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机敏而深沉。这让我觉得他更像一个打前锋的战士,正行走在险象环生的战场上,每一秒钟都绷紧了神经预备着应付突发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