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梨亭想要开口叫住方影,可却怎么也无法启齿,只能看着方影渐行渐远,看着那一抹深色衣裙淹没在林中。殷梨亭就这般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只要他不动,时间便会停滞,会凝结在这一刻,方影便不会出嫁,不必担心。夜色越发低沉,月儿不知何时挂上了树上,升至正空,又缓缓落下,天际泛起鱼肚白。殷梨亭回过神来,已到了晌午,阳光颇为强烈,有几分刺眼,殷梨亭拽紧了腰间佩剑,转身朝谷外走去。按方影所说,薛家在襄阳有几分地位,因而并不算难找,沿路问了几人,便到了薛家门口。经由下人禀报,殷梨亭走进,薛家公子已在大厅相迎。长身玉立,衣冠楚楚,若不是昨日亲眼见他进得倚翠楼,不曾听了那番壁角,到叫人以为是一谦谦君子。“你便是影妹口中说的六哥,武当六侠殷梨亭?”殷梨亭一愣,他知道他?方影竟然向他提过他?可是,昨日,方影的语气,似是与这男子并不熟识,心中感觉有几分不对,但又甩开,自己这次来可是为了正事。殷梨亭压抑着心中怒气,与薛家公子抱拳相见,而后开门见山,道:“薛公子,我知道,你和方姑娘已经订了亲。既已有了家室,便该好好待人家,如……那等地方以后还是莫要去了的好,免得方姑娘伤心!”薛公子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倚翠楼,冷哼一声,道:“我的事不劳殷六侠操心,我薛家是大族,大族最重子嗣,自不会只有一妻室,何况男人,三妻四妾,平常的紧,影妹自会明白,也该早早熟悉的好。不过,殷六侠也请放心,正妻之位自然是影妹的,无人可动摇!”方影怎会看中这正妻之位,她要的是一心待她之人,可是……殷梨亭双唇紧抿,望着薛公子翘着二郎腿的闲适模样,越发怒火中烧,手握成拳,不自觉地打了过去。薛公子摔倒在地,错愕的看着殷梨亭,气愤道:“殷梨亭,你想做什么?你凭什么来管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来管!别以为我礼让你三分,便是怕了你武当。来……”“人”字还未说出,已被殷梨亭像提小鸡一般提起,他没有资格,他是没有资格,可是,总有人有资格,他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让方影嫁给这种人。虽然带着一个人,可殷梨亭脚下却不曾慢上半分,至了绝情谷,方俊方达见得这般情景,万分惊讶,但也从薛公子不断咒骂的话语中知晓了事情首尾。方达冲动鲁莽,血气方刚,一时便来了气,拿起刀剑便朝殷梨亭砍去:“殷梨亭,你什么意思,你自己不喜欢我妹妹,不愿娶她,还不许她嫁给别人吗?现在又来坏她姻缘!”殷梨亭愕然,边回身格挡,边解释。他本以为方俊方达甚是疼爱方影,听了薛公子的行径,必定大怒,可谁知二人竟似早已知晓,方达更言:“薛家不是承诺了吗,正妻之位只能是三妹的,你还管什么闲事!”殷梨亭皱眉,正妻之位,又是正妻之位,在他们的眼里,正妻之位便这般重要,连其他的莺莺燕燕都可以容忍?他们到底明不明白,方影想要的,需要的是什么!身为兄长,竟对妹子的婚事这般儿戏,殷梨亭又是生气,又是为方影心疼,怒气上涌,手下动作便狠了几分。二人从大厅一路斗到花圃,方达卷了一片花枝朝殷梨亭袭去,殷梨亭挥去了大半,但手臂却不知何时被花枝上的刺蛰了一下,殷梨亭也未在意。二人过得一百多招,又从花圃打过竹林,到得丹房。方影闻得动静,忙赶过来,见二人刀光剑影交织在一处,心急不已,满口劝架,可二人似是全未听见,非但未停,还快了几分。方影极是为难,他二人不论谁受了伤,都是她所不愿意见的。无法,只得咬了咬牙,道:“你们别打了,我,我自会安心出嫁便是。”殷梨亭听得,心神一震,脚下一个趔趄,退后一步,却不知怎地,踩中的石砖竟往下一陷,掉落了下去。“六哥!”方影忙上前想要拽住,却不料也被拉了下来。殷梨亭忙将方影抱在怀里,背面朝下。待得坠势止住,竟是跌落在水中,水温很低,冷得刺骨。四周昏暗,只得左方有一处亮光。方影从水中探出头来,不住的咳嗽。殷梨亭大惊,忙输了一段内力,又双手托着方影,将她的头托出水面,朝亮光处游去。上得岸来,却是一片平原,满地青草郁郁葱葱,鸟语花香。殷梨亭顾不得自己,先以内力将方影的衣服烘干,方影辗转醒来,见了殷梨亭,满面欢喜,道:“六哥,你没事,太好了!”殷梨亭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愧疚道:“我本想带了那薛公子去你兄长面前对质,若你兄长知道他的为人,定不会再允这门亲事,可谁知……我……”方影鼻子一酸,扑进殷梨亭怀里,大哭道:“六哥,你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殷梨亭见她这般模样,不由一滞,忍不住要去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可,心不知为何突地一疼,竟是如万虫蚀心一般,便连呼吸也颇为困难。】殷梨亭屯然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抓着心口。方影大骇,忙上前查看。“六哥!你,你中了情花毒了!”“情花毒?”方影哭着点头:“我给你吃过的那花,它的刺有剧毒,便是这情花毒。只要动情便会发作。六哥,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只要你不动情,自然便会好了。”殷梨亭一愣,情花毒,只要动情便会发作,只有动情才会发作!他只是不愿见她哭,她一哭,他心里便也跟着难受。他不愿见她伤心,不愿见她为难,不愿见她嫁给别人,不愿……这些不愿比当初纪晓芙还要强烈上百倍,到得如今,殷梨亭怎还会不明白!看着方影焦急模样,殷梨亭却轻轻笑了起来,心中疼痛又剧烈了几分,殷梨亭一滞,竟是晕了过去。————————————————————————————————————方俊皱眉朝方达道:“绝情丹不是还有吗?为何骗三妹说,在丹房打架的时候全毁了,得再重新配置。你可知,重新配置解药需一个月,这岂不是叫三妹白白担心一个月嘛?”方达冷哼,气道:“谁叫他殷梨亭不知珍惜三妹,我便是故意要他尝尝这情花毒的滋味。一个月,我还嫌少呢!”方俊无奈摇头,心下却不免偷笑,若非殷梨亭没有决断,他们也不必大费周章,做着一番戏,叫三妹整日患得患失,确实也该罚,反正只要在三十六天内服了解药便好,便也不再追究。————————————————————————————————————方影轻轻吹着碗里的粥,一勺勺地喂给殷梨亭。阳光挥洒进来,照在方影身上,似蒙上了一层金纱。方影便在这金纱中闪烁着,氤氲出一圈一圈的亮光。殷梨亭竟似看得痴了。连方影将勺子凑近了嘴边也不知晓。只愿时光便停留在这一刻,他便这样看着,直到天荒地老。方影疑惑地摸了摸脸颊,困惑道:“六哥,你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影儿,你嫁给我,好不好?”方影一怔:“六哥,你,你,你说什么?”殷梨亭伸手握住方影,又道:“我说,你嫁给我,好不好?”方影欣喜若狂,抛下手中碗勺,一把扑进殷梨亭怀里,重重点头。殷梨亭双手环着方影的腰,二人相拥着,彼此的体温传递着,心中疼痛一波强似一波,但面上始终挂着笑容,更是欢喜。他一直以为,没了晓芙,他这一辈子或许便再也不会娶妻了。可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方影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走进了他的生命,走进了他的心。纪晓芙无疑是美好的,美好的像是一幅画,一幅由他勾勒线条渲染色彩的图画,承载了他所有的喜爱和憧憬,就像是他心底对于爱情的最初的幻想,美好的太过虚幻,所以,抓不住,得不到,容易破碎。殷梨亭紧紧地搂着方影,原来他一直执着着不愿舍弃,固执地不肯抛却的不过是一个幻象,而他一直寻寻觅觅想要的“一生一代一双人”,百转千回,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所要追逐的真实,原来一回首便能看到。【【本小说由256文学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256wxc-手机访问256wxc或直接百度搜索:256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