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安更觉羞愧,把头低得更低,只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素素见了,也不再多说,只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也安下心来想想我方才所说的话。”说完便扶他躺下,为他盖了被子,转身出了门。又转去将无双哄睡了,这才回至房内,便听得殷梨亭问道:“五哥为何不愿收那孩子为徒?这孩子虽然身份特殊,可师傅必定不会在意的。”素素笑着从门外进来,道:“五哥哪里是顾忌他的身份!只是,这孩子心中恨意太深太浓,戾气太重,五哥怕自己若收他为徒,他学了功夫,反而害了他。”俗话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武艺本就是把双刃剑,若心存善意,当可自保救人,若心术不正,也可为祸武林。殷梨亭皱眉道:“那如今可怎么办?这孩子已成了孤儿,咱们若不将他带回武当,他可往何处去?”张翠山拉过素素,道:“怎地去了这么久,可是那孩子有何不妥?”素素摇了摇头,向殷梨亭道:“六弟莫急!”又与张翠山道:“索性这孩子虽遭此大难,心中有恨,却还未失了本心。咱们给他点时间,暂且先看看。”张翠山点了点头。素素这才又与殷梨亭道:“对了,六弟不是去找纪姑娘了吗?怎地和影儿在一块?”方影听得素素如此说,忙愤然道:“姐姐,你快别提那纪姑娘了。亏她还是名门闺秀,峨眉女侠呢!明知自己已有了婚约,却还跑去和旁人生娃娃,好不知羞!”殷梨亭忙打断方影,道:“方姑娘,你不能这般说晓芙,晓芙她不是这种人!”方影气道:“你,你就知道护着你的晓芙,她做都已经做了,怎地不是……”方要再说下去,却瞥见殷梨亭脸色极为难看,忙委屈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她的坏话了,还不行吗?她这般待你,你还帮着她!”素素叹了口气,方影心中爱慕殷梨亭,自然觉得伤了殷梨亭的纪晓芙各处不好,只是,感情的事,向来只有自己心中明了,其中曲折,旁人不能得知,又如何能这般以单方评说。张翠山见殷梨亭神色黯然,满脸凄苦,担忧道:“六弟见过纪姑娘了?可曾问清楚了?”殷梨亭苦笑一声,摇头道:“不必再问了!我见到了她和她的孩子,那孩子说,说她叫不悔!不悔,不悔……”殷梨亭神思恍惚,直呢喃着这两个字。张翠山不觉更是心忧,方要开口安慰几句,才叫了声六弟,殷梨亭便朝着张翠山摇了摇头,强笑着道:“五哥,我没事!这几个月来,我想了许多。晓芙,晓芙心中必定比我更不好过。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又怕被灭绝师太知晓,这其中有多心酸凄苦。”殷梨亭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道:“这次回山,我便向师傅禀明了,由师傅做主解除了这婚约,如此,她心中也可不必再如此愧疚,或可好过些,其他的,我便帮不了她了。”方影听得,忙气愤道:“你干嘛待她这般好,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凭什么要你去担这骂名!”殷梨亭只坚定己意,对方影所说全当未闻。方影在旁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重重地哼了一声,再不言语。张翠山见殷梨亭这般,也只得道:“好!待回山之后,我与你一同去请师父答允便是。”殷梨亭自知张翠山好意,向张翠山投去感激一笑。“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素素不觉疑惑,这么晚了,有谁来访?开了门,发现竟是赵佑安站于门外,众人不觉惊讶。赵佑安走进来,与众人点头见了礼,朝素素与张翠山重重鞠了一躬,向张翠山道:“您出手相助我爹爹,又带我出来。我十分感谢您。您是好人,是真心待我。我不该,不该……我想通了。我不会再逼您你收我为徒了。您们与我素不相识,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以后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说着又望向素素道:“我记着您的话,一定好好活着,活的开开心心的。这样,我爹妈在泉下有知,也可安心。”赵佑安说完,便要自行离去,素素忙叫住,道:“去倒杯茶来!”赵佑安愣然,不明所以,却还是应言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素素。素素接过又转手递给了张翠山。张翠山一愣,见素素朝着自己笑着点头,又望了望赵佑安,终是接了茶杯,饮将下去,与赵佑安道:“这茶我已经喝了,待得回山禀明了师父,你向他老人家磕了头,便算是正式入了我武当门下,到时再与你说我武当的规矩。”赵佑安万没料到张翠山会说出这段话来,这是已经收他为徒了?赵佑安一时竟不能接受,望向素素,见其向自己点头示意,这才知是真的,欢喜的朝张翠山跪下,道:“弟子拜见师父!”收徒(下)张翠山微笑着点了点头。赵佑安又朝素素拜了拜,道:“多谢师娘!”殷梨亭欢喜道:“恭喜五哥收此佳徒!”素素指着殷梨亭向赵佑安示意道:“这是你六师叔!”赵佑安又朝殷梨亭见礼。方影见了,也上前凑热闹,拍着手道:“你也得拜拜我!”殷梨亭愣道:“为何要拜你?你又不是我武当的人。”方影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拉过殷素素瞪着殷梨亭道:“你五嫂是我姐姐,你五哥自然就是我姐夫,他叫你五哥师父,叫你五嫂师娘。这般算来,我也是他长辈,怎得就只许拜你,不许拜我!”赵佑安忙从善如流,拜过了方影。方影在家中最幼,兄长从来只当她是小孩子,如今还是第一次被旁人做长辈看待,心中甚是欢喜,抬着下巴,扬眉看着殷梨亭,满脸得意之色。素素看了看方影,又看了看殷梨亭,笑而不语。张翠山遣了赵佑安回房好生歇息,又与殷梨亭道:“六弟,天色不早了,你和方姑娘一路奔波,也累了,不如先安置了,咱们兄弟明日再叙!”待得殷梨亭和方影离去,张翠山只握着方才的茶杯默默不语。素素嗔道:“你可是在怪我霸王硬上弓,赶鸭子上架,诓你收了佑安为徒?若你不愿,不答应便是了,也不必怕落了我的脸面。”说完,抢过张翠山手中的茶杯搁置一边,恼怒地背过身去。张翠山自知素素并非当真生气,不过是假装如此罢了,无奈地笑了笑,转而又叹了口气,道:“你也见了他眼中的戾气和杀意,我不过是有些担心。”素素回身在张翠山身旁坐下,道:“我倒不这么觉得!他家中出了这等大事,如何能不受影响,但看他今日所为,我倒觉得你这徒弟收得极好!你对他不理不睬,他依旧跪了一日,即使身心疲惫不能支,却也不放弃,可见他的毅力。我不过与他说了几句,他便能这般快的明白过来,可见他极为聪明。而且,我瞧着,这孩子虽然一时想岔了,但却不是那等狠戾之人。端看方才他与你说的那番话便知。这孩子了解我们的好心,知道感恩,又知错能改,也明白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他不坏的。便是他当真品性不好,咱们这般任他走了,他无人教养,或是遇到那等同样奸诈之人,以后岂不更是祸害?倒不如把他留在武当,咱们好好教导他,以武当的庭训和你武当七侠的心性,还怕教不好他?”张翠山听了,舒然一笑,道:“你说的极是!”二人宽下心来,便不再提,一同共赴软枕。方入梦乡,便闻及隔壁房中一阵细微响动。张翠山随即惊醒,道:“不会是佑安这孩子出什么事了吧?”说着便要起身,素素忙将其按住:“倒是我们倏忽了,他不过是个孩子,突遇了此等变故,如何能睡得安稳。心中定然害怕的紧。你先睡着,我去看看。”“还是我去吧!”素素嗔笑道:“你哪里会哄孩子,无忌和无双两个,你何时哄过了?”一句话说的张翠山尴尬不已,方要伸出去拿衣服的手于半空顿住。素素将他按回床上,道:“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这师母便也与母亲无异了,咱们既收了人家为徒,自然当好好照顾人家。你先睡吧,不必等我!”张翠山也不再坚持,点头应允。素素来到赵佑安房中,便见床上空无一人,心下一惊,伸手触摸床板,尚有余温,忙四处查看,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却见赵佑安双手抱膝坐在黑暗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身子微微颤抖着不断往墙后挪。素素走进,伸手想要抱住赵佑安,但是手方挨到赵佑安,赵佑安身子一震,抬起头来,见是素素,这才放松下来,歉意的望着素素,叫了声师娘便不再说话。眼中的不安和无措让素素不由心软,再次伸手抱起他,将他放至床上,自己也躺在其身侧,轻轻拍着赵佑安的背:“好了,没事了。睡吧!师娘在这陪着你。”赵佑安似是得了依靠,身子逐渐舒缓下来,却是怎么也无法入睡,待得睡了,也极不安稳,只不断叫着:“爹爹,妈妈,不要,不要……”双手不断挥舞着,似是想要抓住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