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殷梨亭信中言语来看,此时他的情绪应该也稳定了一些,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这才安下心来,又觉得此事着实应该叫两个当事人当面说清楚,以解了二人心结,便也随他去,不再过问,各自回房去休息。---子时,更深露重,月朗星稀。素素走至书房,刚打开暗门,一个暗影闪过,自素素身旁掠过,一把抱起床上的赵敏便要逃遁而去。床边的女婢被惊醒,还来不及动作,便已被那人袖风扫过,晕了过去。素素一惊,忙追上去,一掌拍向那人面门,那人左手搂着赵敏,右手格挡开素素,又急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直刺向素素,速度极快,素素躲闪不及,只能微微侧了侧身,利刃从素素的肩端擦过,挑破了素素的衣服。赵敏经此动静,早已醒来,见到素素受伤,忙急道:“苦大师,别伤了她!”那黑影听得,也不再恋战,急速飞掠而去。此时,俞莲舟等人才从暗处出来。张翠山忙道:“素素,你没事吧?”素素摇了摇头,道:“五哥,你忘了,咱们还有那金蛇衣呢,那剑伤不到我。赵敏虽是个孩子,却聪明的紧,若不假意受点伤演的逼真些,怎么骗过她?五哥瞧,我的演技可还过得去?”张松溪道:“五弟妹演的着实不错,咱们可都比不过。”素素玩笑道:“谁叫你们人人都是君子呢,君子自然做不得这般假的。”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两个瓷瓶来,道:“还不快谢谢我这‘小人’?”三人见她当真一副小人得志模样,均笑了起来。俞莲舟接过那瓷瓶,揭开,里面的药膏黝黑,还散发着一股宜人的清凉芳香。素素不由吸了吸鼻子,道:“这便是那黑玉断续膏吗?”俞莲舟点头道:“想来便是了。三弟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众人听得,都会心笑起来。药即已得到,众人自然希望快点回武当,好早些治好俞岱岩。次日清晨,素素交待了林越抓紧撤退之事,便与三人一同离去。待出了千羽楼,方走至大街之上,便有一仆从将几人拦住,道:“几位稍等!”又与素素道:“夫人,我家主人请夫人移步一叙。”说完便做了个请的姿势,指向一旁的茶楼。几人皆惊,朝茶楼望去,只见赵敏端坐在二楼护栏的桌前,悠然的端着茶杯品着,范遥站在赵敏身后,看到几人,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素素抬脚随那仆人而去,张翠山仍不放心,一路尾随,那仆人也未曾阻拦。行至二楼,赵敏见了她,忙道:“夫人的伤可还好?”语气中关心之意难掩。素素微愣,却不能叫她知道自己无事,便顾做生气地瞪了一旁的范遥一眼,道:“托郡主的福,还死不了。”赵敏听她语带怨愤,眼神一黯,道:“我瞧夫人如今好好的,应是无甚大碍,这便放心了。”说完又将桌上一黒木匣子推至素素面前,道:“多谢夫人这些日子的照料。”素素回道:“你无需谢我,我们对你这般囚禁你,对你无甚好意。你当怨恨我们才是。”赵敏笑道:“我虽不知你们为何囚禁我,却也知道你们别有用心,另有所图。只是这‘好’与‘不好’,敏敏还是会分的。夫人来大都自是有所图谋,但夫人是何许人,自不会如那般鼠目寸光之人一样是为屠龙刀而来。听闻,武当俞三侠瘫痪在床多年……”听到她谈及俞岱岩,张翠山皱眉道:“什么听说,我三哥便是伤在你汝阳王府的手里。”赵敏听得,眼睑微垂,颇有些愧疚地道:“我,我不知道!”素素叹了口气,道:“你自然不知道。那时,你还没有出生呢。是你爹爹叫手下人伤的,和你没有干系,你不必如此。何况,你我本就立场不同。”赵敏轻笑一声,道:“我阿爹的手下便是我的手下,我阿爹叫人伤的便也等于是我伤的了。”素素不禁皱眉道:“作为蒙古郡主,兵马大元帅察罕特木耳的女儿,你着实不应该对我们有什么情感。”赵敏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道:“多谢夫人好意提醒。这些我自然都知道。而且,我长大后定是要帮着我阿爹对付你们的。若真有那么一日,怕不是我杀了夫人,便是夫人杀了我。只是……只是,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不是吗?我阿娘死得早,阿爹和哥哥虽疼我,可是,他们却都是男子。从来没有人像夫人一样,亲自喂我吃药,给我唱歌,哄我睡觉……夫人给了我一直想要却不能得的,我自然当感谢夫人。至于以后,我自然还是我的蒙古郡主,该做的事我绝不会退缩手软半分。”说着又将那黒木匣子推近了几分,道:“算是愧疚赔罪也好,算是谢礼也罢,夫人自用地着!”说完也不等素素反应,径直离去。素素拿起黒木匣子,打开,果然是黑玉断续膏。张翠山皱眉道:“这邵敏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素素凝眉不语。张翠山又道:“她会不会已经知道咱们来大都的目的是这黑玉断续膏,那么她会不会知道咱们不过是利用她演了一出戏,若是这般,范右使岂不是……”素素忙道:“五哥莫急,赵敏本就聪慧,能够猜到咱们的目的并不难。但若说她知道咱们与范右使的交易,那倒未必,若是那般,她怎还会放心将范右使放在身边?今日见她对范右使的态度,想必范右使已经得到了她的信任,咱们也算功成身退,还了范右使的人情。”张翠山点头,道:“那这黑玉断续膏……”素素笑着将匣子塞进他怀里道:“这等灵药有人白送过来自然是要收着的。管她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咱们这次可以多找两只猫儿狗儿先来试试药了。”张翠山也跟着笑了起来,随着素素下楼与俞莲舟张松溪二人会合。四人快马加鞭朝武当而去。回山俞岱岩痊愈有望,几人心中甚是欢喜,也自想着早些回去报这喜讯,叫俞岱岩早一日摆脱痛楚,加之素素也着实想念无忌无双,这两个孩子还从没有离开过素素,不知他们在武当可还好。几人便越是马不停蹄,也顾不得多做休息,不过十余日,便回了武当。方上得山来,便有一粉团的身影疾驰而来,一把扑进素素的怀里。“妈妈,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啊!”素素一低头,便瞅见无双正仰着头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带着几分埋怨,翘着嘴角道:“妈!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我好想你!”素素在无双那因奔跑而显得有些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抱起无双,欢喜地道:“妈妈也好想无双呢!”无双听了,小脸笑开了花,赖在素素的身上不愿再下来。张翠山见了,不由得皱了皱眉,方要开口训斥。素素忙点了点无双的鼻尖,道:“还不快去见过师伯和爹爹。”无双狡黠地吐了吐舌头,从素素身上滑下,与随后赶到的无忌一起与张翠山等人见了礼。此时莫声谷也迎了上来,见了素素与张翠山,满脸欢喜地道:“五哥,五嫂,你们总算是回来了!”语气中的如释重负叫素素一愣,随即又明白过来,无双这小家伙怕是闹腾的太厉害,搅得他不得安宁吧。素素忙朝无双望去,无双赶紧道:“我没有闯祸,我很乖的,不信,您问哥哥!”这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无忌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有听见。无双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没反应过来,忙去拉了拉他的衣角,不停地朝他使眼色。可无忌却将身子往素素身后又挪了几步,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嘴角还极力忍着一丝笑意。无双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不肯帮自己说话了,气得直跺脚,还不忘拿眼怒瞪着无忌,眼睛瞥了瞥张翠山,见张翠山面色不善,忙又恹恹地歇了下来,只嘟着嘴,心中仍是气愤难平。众人见了,竟皆哈哈大笑起来。莫声谷道:“二哥,那黑玉断续膏可是得手了?”俞莲舟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已经得手了。”又问道:“师父呢?”莫声谷回道:“师父在里面等着呢!”俞莲舟听得,忙正色道:“咱们当先进去见过师父,如何能叫师父久等。”说完,便踏步朝紫霄殿而去,众人也抬脚尾随。紫霄殿大殿,张三丰端坐在太师椅上,眯笑着望向门口,见得他们进来,脸上笑意更深了。宋远桥与宋青书分立两旁。俞莲舟带了众人走至张三丰面前跪下,将那装有黑玉断续膏的瓷瓶和黒木匣子奉上,道:“弟子见过师父!总算不负师父重望,将这黑玉断续膏带了回来。”张三丰接过黑玉断续膏,示意众人起身,手俯上那黒木匣子慢慢磨搓,口中直呼:“好!好!”神色激动,眼睛竟藏了几分湿意。素素一愣,转而想到,张三丰已过百岁,一生无儿无女,待七个弟子如同己出,当年俞岱岩重伤,他是如何的悲痛,然而之后……若是张翠山仍如那世般自刎谢罪,还是在这个已经迟暮的老人的百岁寿诞之上,喜堂瞬间变丧堂,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又是怎样的伤心欲绝?素素一时心中感慨万千。众弟子见得张三丰这般,思及张三丰平日待己等恩情,竟也都眼角含泪。张翠山便更觉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