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冲被素素说的面红耳赤,一甩袖,无奈坐回椅上。空闻道:“谢逊之事暂且不谈,咱们龙门镖局一事今日却得说个清楚明白。”张翠山朗声道:“空闻大师,龙门镖局七十一口和少林六名僧人共七十七条人命,绝非晚辈所伤。张翠山一生受恩师训诲,虽然愚庸,却不敢打诳。”素素道:“空闻大师言道龙门镖局一案乃五哥所为,不知可有凭证?”素素此言刚落,便见有三个僧人从空闻身后走出,素素自知这便是那圆心、圆音、圆业。圆字辈三人便愤而将当日之事一一说将出来。末了,那圆业怒目对张翠山道:“张翠山,慧风亲眼所见你是真凶,你莫以为杀了他灭口便能逃脱。”素素心下冷笑,道:“大师是说,当日少林弟子亲见咱们张五侠从窗口逃出,你们先时并不知他是谁,只是随后,他又从正门而入,自报家门,是也不是?”圆业道:“不错!”素素笑道:“我今日才知原来我竟嫁了个傻子,咱们张五侠脑子不只笨还残了不成,他杀了人不愿承认,你们不知晓岂不最好,又何必再从正门进来,自称自己是武当‘张五侠’?”圆业被问得一愣,“这,这……”了半天,无话可答。素素接着道:“你说,张五侠叫那慧风辨认自己是否是真凶,那慧风说了‘你不’二字,就被人用银针射杀?”圆业道:“是!”素素又道:“可是如你所说当时张五侠一手握有铁笔银钩,一手持烛台以便慧风看清自己面貌,何来的第三只手去发银针?我却也不知晓咱们的张五侠何时竟长了三头六臂!何况慧风只说了‘你不’二字,你怎知他不是要说‘你不是凶手’。这般浅显的道理,连三岁孩童都知,也只你们一帮秃驴看不明白。”众人听得,均觉有理。圆业等人听了此骂,更是气愤,道:“我们却见那越窗之人与张五侠一般穿戴,却是一人,慧风都大锦断不会认错。”素素听得他此说,并不言语,转身进了内堂,过得一会,出来时已穿上了与张翠山一般的衣物。这般一打扮竟与张翠山又五六分相似。众人皆惊,圆业怒道:“莫非那凶徒竟是你?”素素斜眼一瞪,道:“你们这般秃驴怎的这般似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寻常衣物,何人买不到。我这般穿法,只是想要证明你们所见未必属实。既然我能扮成这般模样,焉知旁人不能?只要有心便是了。不瞒你说,我本痛恨都大锦未能将俞三侠安然送回武当,那夜便想去龙门镖局找他算账,可当我到了龙门镖局之时,他们却已被人给杀死了。但那凶徒我却是见到了的。我见他杀了人便逃,还追了他一路,只未想到他却是有人接应,我寡不敌众,叫他给跑了,但却也划破了他的衣裳,看到他挂在腰间的令牌,上面刻了个‘汝’字!”众人惊道:“莫非又是那汝阳王府!”圆业却仍不肯死心,道:“你这是在狡辩,你这妖女,你能扮得这般像,如何能不是凶手。我这便杀了你,为我师侄报仇!”说着便神拳朝素素打去,却被空闻呵住。空闻道:“此为张夫人一面之词,做不得准!”素素气急,正要反驳,却听得殿外传来一粗犷的声音道:“我妹妹说不是她便不是她!”寿宴(下)素素一喜,忙迎上前去,叫道:“大哥!”殷野王紧抓这素素手臂,道:“妹子,可算是见到你了,这十年,可想得哥哥好苦啊!”素素见他言语激动,心下也是十分欢喜感激。殷野王又道:“素素,咱们兄妹十年别情容后再续!”说着,放开了素素,走至张三丰面前,躬身抱拳道:“晚辈给张真人拜寿,祝张真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只因有些俗事给耽搁了,来的晚些,还望张真人勿怪!”说完便转身叫下人将礼箱抬进来,道:“区区薄礼,还望张真人笑纳。”说的虽是薄礼,却叫众人都吃了一惊。只见,寿礼有四样:一尊尺来高的白玉南极仙翁,玉质晶莹剔透,触手生温;一张绣有“翘盼福音”的黄梨木丝缎屏风;一个彩绘八仙贺寿的半人高的八宝琉璃花瓶;一株足有婴儿手臂粗的千年野参。每一样皆是稀世珍品,直看得这群以拜寿为名,问罪为实的小人脸色大变。殷野王却混不在意,只冷脸对少林众人道:“我妹妹既说了不是便不是,你们还待怎的?若你们定要将这帽子扣下来,咱们天鹰教也不惧。这十年来,打的架也不少,咱们天鹰教何曾怕过,尽管放马过来便是。我殷野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张松溪见他作势便要上前开打,忙伸手怀中,摸出了一只金元宝,金锭上指痕明晰,大声道:“天下英雄共见,害我俞三哥之人,便是在这金元宝上捏出指痕的少林弟子。除了少林派的金刚指力,还有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能捏金生印么?”空闻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事,老衲数年前便说的清楚明了,俞三侠之事实非我少林所为!且日前以有峨眉弟子在大都与那脸上有痣之人动过手,也见证了他所使的便是那大力金刚指,只此人绝非我少林之人。”莫声谷冷笑道:“学的是你少林的绝学,人却不是你少林的,大师这是何意?”空闻道:“旁人不知,但张真人已逾百岁,定知还有西域少林一派,他们却也是知晓此等少林绝学的。”张三丰回道:“不错!今日听得大师之言,老道才想起,西域少林还曾出过一个叛徒,便是那火工头陀,他自出少林后,与西域另创了金刚一门。如此看来,想必那脸带黑痣之人定是出自此派。”空闻再次念了声佛,道:“多谢张真人明察秋毫!”素素道:“大师,那元廷之人既能扮作少林门人伤了武当俞三侠,为何不能杀了那龙门镖局以嫁祸武当?”空闻疑道:“他们为何要这般做?”素素笑了笑,道:“这还不简单,蒙古鞑子向来不把汉人当人看,任意糟践残杀,咱们江湖人士嫉恶如仇,谁人不恨,常与他们作对。而今武林以少林武当为泰山北斗,若此两大派生了仇怨嫌隙,旁派或与少林交好,或偏帮武当,总能搅得一窝乱,待得咱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之时,元廷再出来坐收这渔翁之利,岂不轻而易举解除了他的心腹大患。”众人似是醍醐灌顶,幡然领悟。皆对元廷骂骂捏捏。素素趁热打铁道:“空闻大师,您是前辈,自然知晓此中厉害。咱们可不能这般同室操戈,叫元廷捡了便宜。”素素这般一说,便是空闻不赞同也得作罢,若是再纠缠下去,岂非成了不顾民族大义,蛮不讲理之辈?空闻朝张三丰道:“即是如此,此事便当作罢。多有叨扰,还往张真人海涵!”说完,便携了门人匆匆离去。其余各派见得此番情景,知晓已无甚可说,还是去大都寻那屠龙刀要紧,便也陆续告辞。殷野王这才得空拉了素素至一旁,道:“叫大哥好生看看你!”素素转了个圈,道:“大哥瞧,我可是安然无恙,一根汗毛都没少!”殷野王叹息道:“自你失踪之后,爹妈与我不知怎生担心。爹爹总后悔说,那屠龙刀有什么好,就不该去夺那屠龙刀,反倒害了你,如今见得你平安归来,爹妈不知有多开心。”素素愧道:“上次听师叔说妈妈身子不好,不知现下怎样?”“你叫师叔带回来的那药丸极好,妈吃了后身子爽利不少,如今看来,应是无甚大碍了。”素素直道:“那便好!那便好!”此时,武当众人也收拾完了残局,上前与殷野王一一见过。无忌无双也过来拜见了舅舅。殷野王随手解了腰间挂着的双龙戏珠的玉佩给了无双,又将七彩宝石的乌金匕首给了无忌,笑着道:“这匕首你可要好生守着,你妈妈小的时候喜欢这匕首既锋利又好看,非得与我要,我可硬是没给。今日我给了你,叫她眼馋去!”素素无奈,拉了下殷野王,道:“哥,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殷野王哈哈笑了声,转头忽地对张翠山道:“张五侠,你既娶了我妹子,有句话,咱们可得说在前头。”张翠山抱拳道:“大哥有话不妨直说。”“我只有这一个妹子,爹妈也只得了这一个女儿,因此,素素从小就是咱们放在心尖上长大的,要星星绝不给摘月亮。她素来任性要强,在江湖行走从不知收敛,惹了不少事,得罪了不少人,当年还非得与我一起去夺屠龙刀。只是,素素的须蚊针发力尚浅,真正伤了俞三侠的却是我后来所发的七星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武当七侠,若要追究,只管冲着我来,我殷野王定然奉陪。”素素知道殷野王是想要将事情全然揽在自己身上,又思及天鹰教做事向来恣意偏激,对头虽多,也从不曾怕过谁,大哥也是随性惯了的,江湖仇杀从来都是抡刀上阵,何曾如今日这般温声与人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又念及父母兄长从小待自己的恩情,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喉头不觉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