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简单认命的话,从那不过十五岁的稚嫩嗓音说起来,却有一种莫名的辛酸凄凉。
张太医一咬牙,四处打量一番,突然开口,声音则小不可闻:“殿下,黄芪和白芷。”
他的语速很快,等到沈蕴卿抬眼看他的时候,便只听到一声响亮的:“是,微臣告退。”
☆、故人
沈蕴卿目送张太医匆匆消失于宫门外,抬头看着天空中凝聚的晚霞,面沉如水,脑海中却是陆承霭的脸孔。
想起,前日也是这样的夕阳斜下,满天的晚霞如上好的丝绸铺满天边。
沈蕴卿贪恋景色,遂与红醉一起悠然缓行,途经御花园。
远远听见前面亭子里传来的吵闹声,沈蕴卿忍不住蹙眉道:“红醉,你去看看,皇宫内院,是谁大声喧哗,真当皇后不问事了么?”
前世的沈蕴卿即便后来被迫决断杀伐,但性子到底是随母后的温和宽仁,许多事只要不伤及根本都不太追究,却也因此而埋下了不少祸根隐患。
如今的沈蕴卿则不得不警醒起来,要从细微之处开始严加整顿。
红醉不敢忤逆,当下便快步走向亭子。
御花园此时并无其他人。
沈蕴卿独自站在原地,恰巧瞥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自小径路过,心中一动,未及细思便下意识张口将他唤了过来。
那侍卫的步子一顿,随即依言近前。
是个弱冠青年,英俊挺拔眉清目朗。
沈蕴卿在看清对方的样貌后,脑中一片空白。
那天桃林中昏迷前的一幕,沈蕴卿只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万没料到,竟是真的……
当初给予自己最后一丝温暖的人,甚至今生甫相遇便救了自己一次的人,此刻就这样站在面前,如此猝不及防。
沈蕴卿心中万般思绪翻涌之际,陆承霭则已然低眉敛目,规规矩矩的行礼:“不知殿下唤属下所为何事?”
蓦地回过神,沈蕴卿轻轻咳一咳,苦笑:“那天……谢谢你。”
陆承霭低下头,浓重的长眉微微一挑,阳光投射下来的角度恰好挡住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只有声音不变:“公主所言,属下不明白。”
嘴角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沈蕴卿的身子微微晃了一晃,涩声:“噢,是本宫认错人了。”
陆承霭不管她说什么,都始终守着该有的臣属本分,并不曾再多看她一眼。
但不知何故,总能莫名地感觉到什么地方似有异样,却也只是眉心一闪即逝的错觉,沉入心底。
“回宫吧。”沈蕴卿转过身子,心里的苦意不胜凄凉,却又无处诉说。
“属下恭送公主。”陆承霭的声音淡淡。
沈蕴卿眼底的悲恸在一瞬间深深地蔓延开来,最终还是忍不住侧首回望。
恰恰陆承霭心中异样,想看看她醒来时的模样,同样在一瞬间抬头,与她目光一触,只觉仿佛心中某个深不可及的地方,骤然一颤。
未及回味思量,沈蕴卿却已收回视线,神色如常的缓缓离去。
徒留陆承霭站在原处,心中怅惘,而不知何故。
夜晚降临,月色高照,暗沉而神秘的黑夜似乎也被这皎洁所打动而分外的温柔多情。
窗外一株独立飒飒的蔷薇,落了满地的嫣红。
男人彷如鬼魅,无声无息立于阴影处,望着那青窗薄纸上淡淡的如玉身姿,或是沉眸,或是扶额。
蓦地微微侧耳,旋即身子一晃,踪影不现。
“是谁?!”
几乎同时,寝宫内昏昏小憩的沈蕴卿陡然惊醒,厉声叱问。
“殿下,是我。”从回廊拐角匆匆走来的红醉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