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个字,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晰。
陆子期捧着茶盏的手指根根发白,唇线紧抿,唇角下弯。良久,方涩声:“大哥,你都知道了……”
“前段时间,我外出公干,为的就是此事。只是没想到,你的动作比我还要快,而且,居然用了如此蠢笨的法子诱敌现形。”
苦笑:“谁让你没告诉我呢?”
冷笑:“谁让你要看轻我呢?”
“绝不是看轻,是,不想让大哥为难。而且,之前也只是猜测,不能确定。”
“那么在确定之后,为何反而什么都不做了?”
默然片刻:“私吞军粮军饷,与敌国勾结,乃是重罪。一旦查办,牵连甚广……”
“陆家根基深厚,而且有的是证据证明与此事无关。”
“我不是担心陆家,我是担心大哥……”
“我亦毫无干系。”
“但是大嫂……”
“既入陆家门,便是陆家人。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更不可能涉在其中。”
“大嫂她……心气高,突遭此变,恐怕……”
将杯中酒饮尽:“我这几年搜集的东西,在来这儿之前,已经全部交给了霍将军,应该可将京城外所牵涉的势力连根拔除。你们也是时候该收网,做最后一击了。”
略一思量:“也好,大哥有此奇功,便可以顺道为大嫂求个封赏,总可聊作慰籍。”
“不,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全然不知情。”
陆子期霍然站起:“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俯身拣起掉落的麾裘,为他披好,陆子恒寡淡的神色里多了几许温情:“冬青,你是恨你大嫂的,为何还要事事为她着想?”
“我不是为她……”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所以,你也该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你从来就不欠我,不需要补偿。”
“这不是补偿,这是一个兄长心甘情愿为弟弟做的。冬青,我了解你心中的抱负,所以,我要尽一切可能为你铺平道路。放手去做吧,这也是爹的意思。”
“爹……没有说什么?”
“说了。”低咳一声,粗着嗓子:“告诉那个混蛋,养好了就乖乖滚回来挨板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居然敢把他老子当成个愿意与祸国殃民之辈同流合污的老王八!”
破颐而笑:“我可没把他当成老王八,要不然,我那未出世的孩儿该有多冤,还没见到天日,便成了个小小王八了。”
点点头:“这句话,我会原封不动转告的。”
连忙求饶:“别啊大哥,你还嫌我要挨的板子不够多么?”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你记在爹那里的板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如改天让爹找个机会,跟你把帐清了吧!”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又说笑了几句,两人重新落座,各自斟酒品茗,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些。
陆子恒将手放在火上烤了烤:“弟妹的精神看起来很不错。”
陆子期忍不住便笑容满溢:“她啊一直很不错,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像是全天下的便宜都被她给占去了似的。”
“知足常乐,无欲则刚。想来,弟妹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你可千万不能当着她的面这么说,要不然,尾巴一准要翘到天上去。”
“简简单单没有负累……”
陆子恒似有所思,轻声低语,视线仿佛能穿透层叠帷幔,穿过冰雪夜幕,穿越流逝的时光,落在某个凝结不变的画面上:“当年初嫁我时,她也是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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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期悄悄推门而入,只见宋小花正靠在枕上翻阅信件。
“回来啦,大哥呢?
“自然是去房间休息了,你怎么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