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声音沉沉:“还是说你是四象党人,怕己方情报泄露,故意这么做?”
云楚又没去看被绑来的人,争取着每分每秒,活命的机会。
一听“情报”两字,山下一郎面色微沉,看王全福的眼神多了些微妙怪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个东瀛人,又怎么可能全然信任一个九州人?
如果说山下一郎在她与王全福之间左右摇摆,那最起码她这边的砝码要更重些。
王全福神情大变,疾言厉色道:“你胡说!胡说!”
云楚又扯了扯唇:“我胡说?山下君刚刚都说了,你战前可是侦察兵,隶属于四象党派吧?你旧时好友应该不少,既然曾做过一名军人,又怎么可能全然无辜?”
王全福面色铁青,险些被云楚又一番黑白颠倒给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不过,这种唇齿上的交锋显然已经起不了太多的作用了。
山下一郎沉了脸色,他看向被带来的“犯人”,上前几步,手臂微微抬起,客气地指向云楚又,一字一顿问道:“你认识这位橘嘉绫香小姐吗?”
那“犯人”抬起头来,一张脸虽肿胀,嘴角还流着血,可依旧能看清模样。
云楚又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一双妩媚多情的眸子正对上他的目光。
他头上戴着的八角帽已经不见了踪迹,头凌乱脏污,沾染着血迹,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紧紧束缚,浑身伤痕,鲜血淋漓。
杜怀文,被捕了。
她看着明明狼狈痛苦至极,却眼神平静的杜怀文,心底刺痛。
刺痛什么呢?
她救不了他,同样怕他不信任她。
冷烽对她的怀疑是明摆着的,更巧合的是,她和何英前脚刚离开地道,后脚那里就被鬼子包抄了,换作是她的话,也会产生质疑。
而一旦杜怀文咬死她的身份,那今天,她有死无生,甚至,生不如死。
他半晌不开口,王全福急声道:“山下长官问你话呢!你快说呀!”
杜怀文静静看了云楚又片刻,转头看向王全福:“你想让我说什么?”
他原本醇厚严肃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没有认出云楚又的激动与熟稔,有的只是平静,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这让山下一郎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和想法。
山下一郎还未开口,一旁的王全福便焦急道:“杜掌柜!只要你说出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就算是立了一功!山下长官深明大义,一定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听到这话,云楚又只觉寒意上涌,心底是深深的恐惧与排斥。
杜怀文却是倏然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肿胀的脸瞧着有几分滑稽:“这就是你们四象党想要的?让我们和东瀛人相杀,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这话一出,场面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王全福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山下一郎的腿:“山下长官,他胡说!他是在胡乱攀扯我!他不准备揭露这个女人,快!快让这女人动手啊!”
他话音刚落,杜怀文就霍然转身,反手抽出一旁东瀛兵腰间的刺刀。
“想杀我?那你们就先去死!”他神情狰狞,举刀就朝着云楚又刺去!
杜怀文的姿态又狠又凶,一副不杀云楚又不罢休的模样,如果不是双手被缚,限制了动作,只怕度会更快,山下面色骤变,厉声道:“杀了他!”
他急促的话语伴随着几声枪响,杜怀文身躯一颤,旋即僵硬。
他依然保持着高举刺刀的动作,只是,眼底却尽是解脱,他面向云楚又,唇角微微弯了弯,拼尽最后一口气道:“你们不会得逞,战争会结束的。”
“为了,共产主义信仰。”
“为了,祖国的团结,统一。”
“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重重倒在地上,刺刀铿锵一声,滚落到云楚又的脚边。
怕他诈死,山下一郎又怒气冲冲上前,用手里的刺刀狠狠一刺,霎时,鲜血涌出,滚烫的血水灼热了云楚又的眼睛,眼底似乎有雾气想要汇聚。
她屏住呼吸,拼尽全力压下翻滚沸腾的情绪。
她不能哭,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