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等她醒了?”一直呆愣的梁满仓回过神来,他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泪痕还没擦干,他一脸紧张地看向云楚又,又看看李丽钊。
“云,云同志,你的意思是,你把丽钊救活了?!”梁满仓语气拘谨而敬畏。
这个年代,医生本就是受人敬重的职业,更何况在所有人都给李丽钊宣布死刑后,站出来一个把人救活的人,这种冲击和震撼是无法言说的。
云楚又走向一旁的水盆,说道:“按时吃药,只要不出现感染,就没事了。”
她已经看过了,李丽钊的伤口很深,大出血应该是子弹贯穿造成的器官破裂,她已经急救过了,子弹也取出来了,只要不出现破伤风或败血症,就没事。
不过,即便是有阿莫西林,她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生微生物感染,毕竟这种地方卫生环境不过关,救治过程伤口暴露,也没特殊药物进行伤口清理。
“云同志,谢谢你!”梁满仓激动的浑身颤抖,恭恭敬敬朝云楚又鞠了一躬。
雷虎这时候也不哭了,他憨厚的脸上脏兮兮的,有尘土也有血渍,看着十分狼狈,他走到云楚又面前,也弯腰鞠了一躬,闷声闷气道:“谢谢。”
云楚又把手浸到水里,清洗着上面的血迹,平静道:“应该的。”
她知道冷烽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原本是不想管的,可看着李丽钊为了掩护同伴,抗击倭寇而牺牲,听着她临死前质朴开朗的话语,到底是软了心肠。
除此外,她救人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她想看看,原本应该死去的人,到底能不能救活。
杜怀文目光复杂地看了云楚又一眼,给一旁唏嘘感慨的王遗风使了个眼色。
他收到杜怀文的眼神示意,上前又给李丽钊检查了一下,果然察觉到她原本微弱的呼吸开始加强,甚至平稳,而缝合的伤口规整美观,已经彻底不出血了。
王遗风站起身,眼神钦佩地看向云楚又:“云同志医术精湛,伤口处理的非常好,这位同志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如云同志所说,只要不感染,就能活下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地道里忽然爆出一阵欢呼,不过因长期待在地道的缘故,他们谨慎惯了,都习惯性的把声音压低了,唯恐被人现。
当然,这一点都不妨碍大伙的兴奋,没有什么比挽救一条生命更令人高兴了。
云楚又感受到众人的喜悦,也不由弯了弯唇角,不过,笑容还没来得及高高扬起,就很快敛去,地道中愉快的气氛也戛然而止,变得沉凝,且剑拔弩张。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只是云家庄一个乡下地主的女儿?”
锋利的刀刃紧紧抵着云楚又的喉咙,冷烽站在她身后,从侧面看,两人宛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人,不过,冷烽明亮有神的双眸此时满含冰冷与怀疑。
云楚又洗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她冷冷一笑:“有句话你说错了,是假女儿。”
看到没,善心与柔软的下场是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狠下心,可到底装着良知,不过,四十年代的残酷生活总能教会她狠心,单看这个时间有多久了。
冷烽被云楚又噎了一下,握着刀柄的手也跟着松了几分。
梁满仓一看冷烽举动,顿时炸了毛:“队长你这是干什么!云同志刚刚冒险救援,你都还没谢谢人家,现在她又把丽钊给救回来了,你这样不是恩将仇报吗?!”
他上前就欲要用手握住刀刃,冷烽深知他的脾气,在他过来的时候就撤去了刀。
梁满仓却没止步,赶紧上前横在云楚又和冷烽中间,眼神警惕地盯着后者。
冷烽只觉胸口一梗,没好气地瞪了梁满仓一眼,这憨货!
“云子清,我深知你为人,很难想象,一个欺男霸女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与联党合作抗击倭寇的女英雄,还会极高深的东瀛语和医术,你说这可能吗?”
冷烽越过梁满仓的肩,看向云楚又纤薄的肩骨,语气充满了忌惮与怀疑。
有时候,一件事或许能找到理由,可两件三件后,就容不得你再继续找理由。
“连东瀛人自己都听不出差别的母语,你根本不可能是云子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其实是东瀛隐藏极深的特务,用手段顶替了云子清的身份,目的就是为了打入联党根据地,和鬼子里应外合,是吗?”
地道中的气氛随着冷烽的话语而逐渐紧张起来,有些人已经不自觉握住了枪杆。
云楚又转过身来,而随着她的动作,地道响起齐刷刷的子弹上膛声。
她深吸一口气,反唇相讥:“呵呵,我要是东瀛特务,我犯得着救你?犯得着救你的队员?再说,你们的队伍名不见经传的,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
她险些被气笑了,如果不是梁满仓挡在她面前,她非要把冷烽的头按到水里去醒醒脑,就算怀疑,也不至于说她是东瀛特务吧?这是对她的侮辱!最极致的侮辱!
梁满仓张开双臂,把云楚又牢牢护在身后。
他道:“是,是啊队长,就算云同志有什么秘密,她也肯定是好人!她杀了好几个东瀛兵呢,你也看见了呀队长,云同志是好同志,你不能这样污蔑她!”
似乎觉得这样的话很苍白,他又郑重其事,拍着胸脯道:“我能给她担保!”
“你凭什么替她担保?!”
“即便她不是东瀛特务,她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她的身份绝不清白!”
“昨天晚上,那支神秘军队,应该就是你背后的组织吧?你们出现在龙都范围内,到底是在密谋什么?昨天晚上云家庄的鬼子,是不是你们引来的?”
冷烽声音寒,谨慎盯着云楚又。
“你脑子瓦特了?!”云楚又声音多了几分怒意,转身端起水盆,撞开梁满仓,直接将脏水尽数泼在冷烽身上,这一举动令场面一时凝滞住了。
“你!”冷烽怒极,湿漉漉的头不住往下滴着水。
“你什么你?”云楚又抬手,想把水盆摔在冷烽身上,可看着手里质量堪忧的盆,又怕给本就生活贫困的联党地下游击队造成财产损失,忿忿收手了。
她把水盆放回原位,骂了一句:“白眼儿狼!在怀疑别人之前,先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