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庄去县城的路弯弯绕绕,崎岖不平,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云楚又累的直皱眉,她这具身体从小娇生惯养,出门就是马车,在省城更是从不用脚,叫黄包车是常态,这一个小时走下来,脚底疼的厉害。
这年代普通老百姓拼的就是个身体和心理素质,就她现在这样,可不过关。
宋桂英虽说心急如焚,但还是察觉到了云楚又的不妥,神情担忧道:“楚又?”
云楚又舒展眉心,摇头道:“没事,娘,天都黑了,药铺能开门吗?”
宋桂英倒是没有一丝担忧,她边走边说道:“没事,咱敲敲门就是了,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就算咱是半夜上门的,大夫也会接活,就是这药费……”
她满脸愁绪,心中惴惴,生怕这两个大洋也不够付大夫的药费。
云楚又看出宋桂英眼神中的忧虑,不过,后续的事她就管不着了。
“娘,你和四哥去找大夫吧,我去一趟当铺。”云楚又拿出怀里的冬裙在她眼前晃了晃,示意自己这趟跟过来的真正目的。
她虽然心中对未来已经有了些许规划,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粮食问题。
宋桂英皱了皱眉,面露迟疑:“要不让你四哥跟着你吧,娘也好放心些。”
云楚又刚欲开口拒绝,就忽听云永贵自告奋勇道:“走吧我跟着你去,那娘,你自个小心些,要是遇上啥事就大声喊,这街不长,我肯定能听见!”
“哎,你们去吧。”宋桂英松了口气,看两人走远,才攥着大洋拍响了药铺的门。
云楚又虽然在网络上看过不少九州国的街道,但设身处地的逛,还是头一遭。
天已经彻底黑了,街道两侧林立的商铺各式各样,都关着门。
本以为街上会十分清冷,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商铺门口的犄角旮旯里,挤满了穿着破烂短袄,昏昏欲睡的青壮年男人,他们身上裹着被子,一副乞丐样。
她多看了两眼,云永贵便冷声道:“他们都是附近村子进城找工的。”
云楚又回眸看了他一眼,这个云永贵倒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不过,这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想到未来逃荒路上他干的事,又有些意兴阑珊。
她自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眼下战乱频频,广梁省又遇干旱,普通人没地,都只能进城里找工作,可是这个时候除了粮店,生意都不好干,工位少人多,自然就有竞争。
他们连夜过来待在这里,只是为了第二天商铺开门时,能让掌柜的第一眼就瞧见,只要运气好,干一天拿一天的工资,家里的婆姨和孩子就能再多撑几天。
云楚又和云永贵一路走过,不少没睡的人都抬头看过来,眼神中充斥着些许贪婪,不过,在看到两人身上和他们相似的破衣烂衫时,又恹恹的垂下脑袋。
云楚又上辈子是做军医的,对人的目光十分敏感。
她察觉到路人眼中的火热和贪婪,心头微凛,自觉把冬裙抬了抬,遮住自己白皙丰润的脸蛋,尽管还没照过镜子,但也知道她这张脸放在眼下就是不缺吃喝的富裕人。
虽说还没到逃荒的时候,但人性的险恶已经隐隐露出苗头了。
好在当铺很快就到了。
这是一家名为“庆丰当”的商铺,门口悬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繁体的“當”字。
云楚又上前拍了拍当铺紧闭的大门,未几,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打烊了,明天早上再过来吧。”
云永贵脸一垮,叹了口气,他也怕药费不够,才自告奋勇带人来当铺的。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听到昔日云保长家的大小姐喊“四哥”时,心头隐隐升腾起来的得意和虚荣,也是诱因。
“掌柜的,我们是从云家庄过来的,您看,徒步走了大老远也怪不容易的,能不能通融通融?”云楚又言语真挚,配着少女独有的清脆嗓音,十分好听。
云永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这位大小姐往日说话总是高高在上的,什么时候这么软和过?
忽的,他轻撇了一下嘴角,想想也是,现在她已经不是云保长的闺女了,往后说话办事都得求人,倒是活得通透,没把以前那身坏毛病都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