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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小说>他要像一棵树>第68页

当时有一大群记者在icu门口等着,写好了该艺人死亡的消息,准备第一时间放出去。这消息爆出来之后,网上骂声一片。该记者所在的报纸,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大家都在声讨,该报纸和该报纸的记者没有职业道德,冷血,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沈莹当时全程围观了这场风波,该报纸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澄清一句。但沈莹知道,那个记者内心一定很无奈。记者该做什么?把最近发生的事实第一时间传递给受众,这是记者最基本的任务。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喜欢用高标准要求别人,低标准面对自己。沈莹想到了徐民成说的那句话。他说: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他还说:我要用我一个人的血向世界证明它的错。很遗憾,他没有办法证明。因为这个世界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谁都无法与它辩论。沈莹只拍了几张照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收获。在高架桥上呆了十几分钟,沈莹撑不住了,打车回了家。回家的路上,沈莹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看到了好几十个来自邵应曦的未接来电。沈莹给邵应曦回电话过去。他很快就接起来了,他的声音很着急:&ldo;你现在在哪里?&rdo;沈莹说:&ldo;我打车了,马上回去。&rdo;邵应曦问她:&ldo;你去爆炸现场了?&rdo;沈莹说:&ldo;没事儿……就呆了一会儿,我马上回去了。不说了。&rdo;没等邵应曦回应,沈莹就挂了电话。她的头疼得厉害,胸口也涨得疼。还好出租车开得快,不出十分钟就到了家。沈莹付了车钱,然后上楼。刚一进门儿,沈莹就被邵应曦抱了个满怀。邵应曦的声音抖得很厉害,&ldo;你没事儿吧?&rdo;沈莹点点头,&ldo;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rdo;邵应曦抱住沈莹,迟迟不肯松手。过了很久,他对沈莹说:&ldo;咱俩辞职吧,别在电视台干了。&rdo;沈莹问:&ldo;为什么?&rdo;邵应曦说:&ldo;我不想让你做这种危险的事儿了。你不知道今天这事儿有多危险,那地方有多少毒气‐‐&rdo;沈莹说:&ldo;嗯。那辞职吧。&rdo;这梦想,她要不起,索性就不要了。沈莹现在不年轻了,她早已经过了那个渴望全世界认同自己职业的年纪。如果现在再遇到徐民成,她一定会笑着跟他说:对,我也不想做记者了。真的很累。即使沈莹已经得了那么多奖,得到了业内人士的肯定。可她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她一直以为,记者是和军人警察以一样神圣的职业,可以得到大家的尊重。但现实不是这样。不管她怎么做,都无法得到所有人的赞许。这次爆炸规模很大,第二天一大早,电视上、报纸上、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新闻。若是平时,沈莹一定会仔细关注,但这一次,她只是大致看了看。因为她知道,作为普通人,永远都无法看清真相。事发后的第三天,沈莹向台里递了辞职申请,她的节目由林辰全权负责。得知沈莹辞职的消息,林辰特别惊讶。林辰把沈莹拦在办公室里,不确定地问她:&ldo;你真的要辞了?&rdo;沈莹点点头:&ldo;是啊。&rdo;林辰问:&ldo;你怎么回事儿?想不开了?&rdo;沈莹说:&ldo;没啊。就是不想当记者了。&rdo;林辰说:&ldo;沈莹……有件事儿,我憋了很久了。&rdo;沈莹问:&ldo;什么事儿?&rdo;林辰说:&ldo;我觉得,徐民成死了以后,你一直在苟活。&rdo;听完林辰的话,沈莹浅笑了一下,然后是一段冗长的沉默。接着,她哈哈地笑了。沈莹说:&ldo;被你看穿了,这滋味真不好受。&rdo;林辰说:&ldo;邵应曦挺好的,你好好和他过吧……你们现在有了孩子,也算圆满了。&rdo;沈莹点点头,&ldo;嗯,我知道。会和他好好过的。&rdo;林辰说:&ldo;你俩找别的工作肯定也很快,能力摆着。&rdo;沈莹说:&ldo;嗯,不过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在家里陪陪我儿子。&rdo;林辰说:&ldo;不管怎么样,过得好一点儿。你过得好了,他也会开心。&rdo;沈莹说:&ldo;嗯。&rdo;辞职之后,沈莹没有再找工作,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家里陪孩子。邵应曦找了一份新工作,在政府的宣传机构做干事,工资待遇也算不错。爆炸事件的影响还在蔓延扩散,爆炸地点周边区域的人,很多都中毒住院了。沈莹是在辞职两个月之后发现身体不对劲儿的。她发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经常呕吐、头晕。生理期紊乱,皮肤发紫。发现不对劲儿之后,邵应曦第一时间带着沈莹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沈莹在去医院的路上昏迷过去了,邵应曦发了疯一样抱着她去了急救室。邵应曦一向是遵守规则的人,但这一次,他都没来得及挂号。还好,老天眷顾,沈莹总算是抢救过来了。邵应曦正狂喜的时候,医生面色凝重地把他叫去了办公室。邵应曦问医生:&ldo;我妻子是什么情况?&rdo;医生问他:&ldo;你们家距离前一段时间的爆炸地点有多远?&rdo;邵应曦说:&ldo;九十公里,我们完全不在一个区啊。&rdo;医生又问:&ldo;你妻子有没有去过爆炸现场?&rdo;邵应曦说:&ldo;去过。她是记者,事发的当天晚上赶过去了。&rdo;医生叹了一口气,说:&ldo;怪不得……&rdo;邵应曦急了,又问了一遍:&ldo;她到底是什么情况?&rdo;医生说:&ldo;□□中毒……而且是重度。&rdo;邵应曦愣住,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医生说:&ldo;她吸入的毒气太多了,这次抢救过来了,但你还是得做个心理准备,因为这个已经影响到了她的肺部和肾……这两个地方已经有衰竭的迹象了。&rdo;邵应曦的眼睛通红,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问医生:&ldo;那她还能活吗?&rdo;医生别过头,小声地说:&ldo;……怕是不能了。&rdo;邵应曦点点头,&ldo;好,我知道了。&rdo;丢下这句话,他冲出了医生的办公室,一个人蹲在楼道里。邵应曦是个心理素质很好的人,从小到大他就不爱哭,更没有因为女人哭过。活了三十多年,他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邵应曦在楼道里哭了很长时间,哭过之后,他去幼儿园把儿子接了过来。儿子还小,不懂事儿,进去沈莹的病房之后,赶紧抱着她给她揉这儿揉那儿的。沈莹看着儿子的动作,眼眶发烫。&ldo;妈妈,疼不疼?珩珩给你揉揉就不疼了。妈妈不要哭哈。&rdo;儿子的小肉手放在沈莹的胳膊上,小心翼翼地揉了几下。沈莹笑着说:&ldo;宝贝,妈妈没事儿。妈妈就是生病了,很快就好了。&rdo;邵应曦看着他们母子两个人的互动,站在旁边攥紧拳头不说话。八点钟,邵应曦把儿子送到了爸妈那边,自己一个人开车到了医院。……沈莹没有睡,她靠着床头坐着,一直等到邵应曦回来。邵应曦进病房的门儿,看到沈莹还没睡,问她:&ldo;怎么还不休息?&rdo;沈莹笑着说:&ldo;我有点儿事情想和你说。&rdo;邵应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ldo;说吧。&rdo;沈莹说:&ldo;我和你提过,我之前答应徐民成了,死了要和他合葬到一起。&rdo;邵应曦没说话。沈莹继续说:&ldo;我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我也知道……如果真的走了,希望你能帮我完成这个承诺。&rdo;邵应曦说:&ldo;我知道了。&rdo;沈莹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道谢:&ldo;谢谢你。真的。&rdo;邵应曦说:&ldo;应该的。&rdo;沈莹没坚持多久,来年二月份的时候因为器官衰竭去世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最为崩溃的人就是她的父母。沈妈妈在病床前哭得休克了,沈爸爸一夜之间长了好多白头发。儿子年纪还小,不懂事儿,看着床上死去的沈莹,他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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