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笑道:“原来二位公子相识啊。”
陆文英面皮薄,连连摆手:“小子农家出身,当不得掌柜一声公子。”
掌柜笑笑,没在这个称呼问题上多纠结。他拿过陆文英誊抄的三字经看,杜长兰也伸长脖子瞧。
朝廷科举规定字体是正楷,只要加以苦练,字体都差不到哪去,很适用普通学子。
若是换成其他字体,风格和艺术性太强,学子们就需要临摹名家字帖。这对没有门路的平民学生来说,无异于关了一半科举大门。
润白细腻的宣纸上誊写一个又一个大小相同,字形工整的楷体字,看着就赏心悦目。
陆文英扫了一眼身边的杜长兰,双唇紧抿,抄书在读书人之间再寻常不过,陆文英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紧张。
半晌,掌柜数出一串铜钱交给陆文英,笑问:“后生可还愿意继续誊抄。”
陆文英点点头,这一次他接了千字文的活儿,杜长兰旁观全程,心里计算。
十个字一文钱,书肆出纸张。看起来赚钱,但读书人却没有算毛笔和墨条损耗。
若将笔墨花费抛除,最后也只落一点点辛苦钱罢了。
所以当掌柜半开玩笑半认真,询问杜长兰是否抄书时,杜长兰摇了摇头:“我那□□爬字不敢丢人现眼。”
陆文英有些意外,但不是意外杜长兰拒绝,而是意外杜长兰拒绝的理由,竟然是自贬。
这段时间通过杜长兰的笔记,陆文英窥见杜长兰习字的“进步”。杜长兰抄书没有问题,陆文英更相信这人是懒散,不愿受这份苦。
双方在书肆大门前告别,杜蕴立在杜长兰腿边,掰着小手指算:“爹,20个字就可以买一个素烧饼了。赚钱也没那么难。”虽然跟他爹一口气挣八十两不能比就是了。
杜长兰揉揉儿子脑袋:“成啊,你回去写20个大小相同,字形工整的字,爹就给你2文钱。”
“爹说话算数。”杜蕴赶紧勾着他爹的尾指拉了拉,写字而已,有什么难。
回去路上,杜蕴缠着杜长兰接着讲完之前的故事。
次日清晨,杜老娘在饭桌上就分派今日众人的活计,最近天热,雨水又充分,野草比庄稼长得还茂盛,需要人工除草。
杜老娘扫了小儿子一眼,话锋一转,“家里攒了一篮子鸡蛋,天热存不住,长兰今日拿去镇上卖了。”
张氏心道十来个鸡蛋卖啥啊,公婆就是想让长兰光明正大躲懒。不过张氏转念想起公婆承收后,就把成礼几个小子送去学堂念书,心里那点不快又没了。
杜长兰一口应下来,饭后提着一篮子鸡蛋,带着便宜儿子出门了,这次还带上了小黑。
小孩儿一路蹦蹦跳跳,小狗追在他身后,一人一狗玩的不亦乐乎。
“小黑,跑快点。”
“汪汪汪~”
杜长兰在想中午吃什么,既然都去镇上了,肯定是要在外面吃饭。
恰好今儿赶集,杜长兰抱着儿子行往西面,休沐日父子二人都穿着半旧短打,头发束在脑后用布巾包裹,越发像兄弟了。
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最后在一个角落的空地停下,杜长兰将竹篮放在地上,他一屁股靠墙坐下,对便宜儿子道:“你吆喝。”
杜蕴迷茫:“吆喝什么呀?”
杜长兰:“你就说:我家的鸡蛋新鲜又好吃,一个两文钱,两个三文钱。”
鸡蛋的均价是两个三文钱,但盛夏天热,食物不耐放,一般一个一文钱。
杜蕴不知道,所以听他爹说完,就扯开小嗓子喊:“鸡蛋,新鲜鸡蛋,两文钱一个咯。”
小黑:“汪汪汪~~”
杜蕴最近养了点肉,小脸微圆,一身褪色的背心和短裤更衬的孩子皮肉雪白,吆喝时扬着明媚的笑,活似观音图里的小童子。
买菜的大娘和小媳妇儿陆陆续续围拢:“孩子,你这鸡蛋咋卖啊。”
杜蕴冷不丁面对这么多大人,有点紧张,结果一回身看见他爹靠墙睡觉,气的小嘴都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