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脉如有刀绞,寸寸疼痛刺骨。
傅少棠眸光相触,小小孩童蓦地一颤,虽然极快安定,眼底犹有未退却的惊恐。
血!
满地的鲜血!
映入瞳底,犹如修罗色!
害怕与退却——
幼儿对于世间灵气,再敏锐不过,这样冲天的煞气,便如白沧河也是瑟瑟。
渊山的传人却无暇顾及,慢慢抿起了唇,折成冷峻漠然的弧度,峭拔如深渊。
他从来不曾掩饰过什么。
他也并不后悔用这般狠厉的手段。
这样残忍而血腥的手段——倘若是他全盛之际自然可以刃不沾血,然而在他功力折损大半的现下,唯有雷霆手段,方可护得在意之人安全。
渊山傅少棠,从不是什么囿于束缚之辈。
若是因此,使得人退却——
他亦无话可说。
☆、是吾乡
开谢。
方开即谢。
他还是低估了这味奇毒。
原以为一瓣玉堂春已解开,未想沉疴难消。经脉里空空荡荡,以往流转不息的真气仿佛被这一场恶战消耗殆尽,更因残余毒性而遭反噬,若有异物窜扰,若有蚁群啃咬。
四周血气朦朦,身周寒意萧萧。
傅少棠垂眸。
身上雪白鲛纱洁净如旧,宽大衣袖下,是一双比昆山玉雕更秀美精致的手,十指纤长,骨肉匀亭,宜作画、宜斟酒、宜煎茶——任谁也不会以为,这是一双执剑的手。
然而自上渊山伊始,这手就再没离过剑。
这是他的手。
这是他的路。
春水别被他紧紧持住,掌心被锋锐剑刃硌得生疼。昔日微凉的神兵此刻却如从三九严寒里取出,霜寒冻彻。
一点点,接由相贴肌肤沁入,与经脉见流窜气流相呼应。
渊山的传人蹙起修眉,眼底忧色不透半分。
似乎更糟糕了些。
却并不是穷途末路。
傅少棠遥遥地凝望不远处的少年,他依稀是明月楼里等待他时的模样,三分怔愣三分茫然,呆立在原地。凝聚的水幕早在春水别出鞘的刹那就破碎,四下里只有几丝灵力波动痕迹。
他茫茫然地触目,眼底朦朦。
早已在口中盘旋千百次的名字萦绕在舌尖,却在将要跃然而出的刹那被他生生止住。
风中有湿润气息,山雨将来。
遍地尸首,咫尺相望。
春水别更冷了些。
你——要不要过来,踏过这遍地尸首,狼藉杀戮。
风声嘶啸,盘旋怒吼,天色将暗。
长久的静默里,他的手一寸一寸收紧,他的血一点一点冷却。
终要漠然疏离。
然而这一刻却有人开口,压过了呼啸寒风。
“少棠……”
那般颤抖得厉害的声音,风声里听来近乎呜咽。这个少年向来都是软弱模样,刹那间红了眼眶。
仿佛一场幻境终于破碎,南柯梦后是残酷淋漓的现实。眼底的茫茫在转醒的时刻退却,转瞬间氤起雾气。
“少棠……”
雾瞳的主人小心翼翼地唤他,一如多年前,陨星川下相见时。
一声霹雳,山雨终至。
洗刷一场恶斗,两相对峙。
风雨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