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心火起,鞭行如蛇挥卷而去,却被异物陡然打落。
少女一声痛呼,踉跄后退数步,紧紧握住手臂,眸含怒色,厉声道:“傅少棠,你真以为我怕你吗?!”
她终于说出了那人名字。
风声戛止,满堂俱寂。
“仗势欺人。”
那嗓音清冷极了,如若昆山巅顶掬起的一捧终古不化的冰雪。然而苏暮秋也气急了,浑然不察其中寒意,冷笑道:“我就仗势欺人了,你又把我怎样?”
小镜湖的少主,苏暮秋的幼妹,生来便是金尊玉贵,在万千宠爱里长大。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唯一的一个跟头也就栽在方既白身上。这世上可以有万千她不想做的,却绝没有她不能做的。
纵然傅少棠是渊山传人——
“你也拦不了我。”
她若是要做什么事情,那必然会做到。她想要给那少年教训,那旁人决计拦不了分毫。
然而却有人按住了她。
也只有这个人能够按住她。
方既白示意她稍安勿躁。
年轻的男子神情已不复先前凝重,俊朗面容上甚至漫起淡淡笑意,之前如临大敌模样如若从未存在,就仿佛他一直都这般轻松。
毕竟多年前曾有缘相见,而对方的性情,方既白也多少了解几分。
或许对他有利,也说不定。
“傅兄,一别七年,却未想在此处相见。”
此言一出,便连他自己,也是几分恍惚。
彼时少年英气勃勃,而今青年风华正茂。七年,足以让自己成为太初门下这一辈最顶尖的存在,而当年便已经横扫一干同辈的他,如今,又成长到了怎样的地步?
春醺日暖,弹指七年。
窗外风拂花动,摇摇簌簌,仿佛当年模样。
傅少棠略一默然,方才低声道:“我亦未曾。”
未料在湘水明月楼内再遇,却是眼下这般光景。
名门骄子。
欺人太甚。
☆、尘埃定
然而方既白却没有明白。
抑或是,明白了,却不曾点破。
太初的骄子含笑悠悠,有心叙旧,却又一时不知如何说起,毕竟眼下还是这尴尬场面。于是他便将话题转向了那少年:“傅兄,你也瞧那孩子可怜么?”
傅少棠的脾性,他也略知一二。眼下既然撞到他手上,顺水推舟又何妨?
甚至推波助澜,也无大碍。
“饶过那孩子吧。”方既白缓声道,他不知想到何处,微微一顿,方才续道,“苏姑娘。”
苏暮秋眼中有怔色划过。
“……什么?”
“我说,饶过那孩子吧,他原本也没有什么差错,不是么?”
苏暮秋嘴唇颤抖,小声说:“你叫我什么?”
“苏姑娘。”
苏姑娘。
只有最初的最初,他们刚刚遇见的时候,方既白才是这么称呼她。彼时一人太初俊彦,一人苏家娇女,长辈有意为之,促成二人相遇。孰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暮秋身陷无边情海,方既白却在岸上冷眼旁观,他唤她,从来都是硬邦邦的名字。
然而她宁愿方既白如往常一般直呼她名,也不愿听到“苏姑娘”这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