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棠想,正是练剑好时节。
碧空涯上无日月,倏倏两年而过。乾天初具,当取坤地,稷下学宫数里之遥,却正是此节好去处。
乘轻舟,行水路,看一路湖色山光。重峦叠嶂,明净如妆,与友同行,而至沧渌。
谢清明只说己身谢家弟子,傅少棠却从不掩饰身份。渊山名声甚隆,好奇者多,挑战者众。稷下无不是青年一代佼佼者,目光所及处,闪烁的都是蓬勃向上的野心。
更有好事之徒,言其容华静时若重楼飞雪,动时若春江月夜,南荒鲛族亦不及其万一,言语轻佻,心思昭然若揭。
傅少棠不笑不怒,白衣清越,独立天元之位。
十九道痕迹刀削斧凿,笔直深刻,棋秤光可鉴人,若藏云烟。上面疏疏落落搁着数枚棋子,黑白分明,乃是一盘残局。
千钧棋秤,十丈方圆,傅少棠独立白子,欲战者立黑子,落地出局。
各派俊彦飞身而上,又身飞而下。
中天月上,照他人如玉树堆雪,剑却堪比风雷之烈。
傅少棠痛痛快快地练了一天的剑。
尔后,稷下学宫内,再无人敢撄其锋芒。
十二月,冬山如睡。
傅少棠想,正是练剑好时节。
春来秋往,四年寒暑。下渊山时春光甚好,归来时却是冬风惨淡时节。
离时修为不过炼气,回时乾坤已取。
连山剑者,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风雷相薄,水火不相射。如今乾天坤地,两相变化,连山剑道,方初窥门径。
师尊衣容如旧,一番考校,神色颇有赞许。
由是而言心中所想,离山四年,皆以草木代剑,而今初窥剑道,惟愿得一兵刃。
三九腊月里寻遍渊山剑冢,凛冽冬风加身,前辈神兵相持,乾坤剑势打磨得愈是纯熟圆融,便愈让他明白,宝剑虽利,却与他无缘。
是年,冰嘶雪融,青帝重回。
渊山传人往南荒取石铸剑。
☆、复春归
十数载来沧陆风云变幻,各门诸派此方唱罢彼方登场,明争暗斗好不痛快。今日干戈明日玉帛,今日为朋明日成仇,夺的不过是一个势,为的不过是一个利,取的不过是一个名。
年轻后辈若雨后春笋层出不穷,灵修武修各有英杰一时瑜亮。或化作刀下亡魂一抔热血尽付黄土,或为长空星汉供人膜拜瞻仰。
三尺冰封下潜流激涌,然而冰封之上亦是朔风凛冽。说不得便是一派万里北国,雪飘景象。
倏忽间,隙中驹、石中火,二十年弹指一挥而过。
二十年来太初太始越发剑拔弩张,虽一者居于东莱仙洲,一者位于西极昆山,万里之遥却未见矛盾少许,反而越演越烈,大有更甚百年前之势。
盖因两者,一如骄烈之日,一若清辉之月,向来只见日光月华,交相辉映,却万万未见九天之上,双曜并行。
矛盾之所以是矛盾,那必然便有不可调和的理由。修炼之道,向死求生,乃是逆天改命之举,自然容不得他人分过去半点天地气运。相峙已久,说不得,便谋求些其他手段,以期压过对方。
北漠渊山凭借风挽裳一力支撑屹立不倒,虽门内同辈云游已久,然而她一人一剑,却并不堕沧陆剑修圣地威名。
四十年前稷下大比风挽裳一剑折桂,自此名声方起,以其女子之身,竟也无人敢缨其锋。
北漠峭渊山,南荒覆海族。
数年以来南荒海族游离于沧陆之外,疏离之态淋漓尽显,并无意于沧陆上争端。只因南荒海族多为鲛人,生性并不喜争端,且生活在万顷碧涛之下,自然习性迥异于沧陆。
沧陆武修百里挑一,若问灵修更是万中无一之数,然而南荒鲛人,生来却十之八九,皆有灵力,更有一半几率,生有先天之灵,兼之容华秀彻颜色昳丽,自有一种曼妙风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身负异宝,自然引得各方出手。海族震怒,万顷碧涛化作修罗杀场,怒海狂澜,惊风激烈,一战葬送千万人性命,饶是如此,亦未挡下沧陆灵修觊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