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一进大厅,就看到贾赦有些不好看的脸色,贾环也没太在意,反倒是请了安就对贾赦说:“小爹爹,你没事儿别老招惹大爹爹,你又不是他的对手,回回吃亏还不长记性。腰又疼了吧?儿子帮你揉揉吧。”说着就要伸手,贾赦铁青个脸拍掉贾环的手。
贾赦深吸好几口气,自己劝自己千万不要生气,还有,自己一会儿还得安慰这个死小子呢。贾赦搂住没个正行的儿子,对贾环说:“环儿,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荣国府都是你的后盾,大爹爹小爹爹还有你两个娘亲以及众多兄弟姐妹都是站在你身后的,所以你一定要坚强。”
贾赦难得认真的脸,让贾环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而且还是和自己有关,没来由的,贾环心里一颤,想到了自己的娘亲。贾环抖着嘴唇问贾赦:“小爹爹,是不是姨娘出事了?”贾赦像孩子们小的时候那样抱住贾环,让贾环趴在自己怀里。
贾赦拍着贾环的后背,慢慢的说:“我今天早上才得到消息,赵姨娘正月二十二就去了,只是王夫人觉得正月里死人晦气,又是自尽的,所以禀了小史氏和贾政以后,把这个事情压了下来,之前贾宝玉并不知道。只是一床破席子卷了扔到了乱葬岗。幸亏大正月的,都怕沾了晦气,没人去那里。我们找到的时候,尸体并没有受到什么破坏。”
贾赦等贾环哭了一会儿,稍微平静了一点儿,接着说:“这次你要谢谢薛蝌兄妹。本来发现这事儿的是贾府里的女尼妙玉,本着自保和善心,妙玉知道后也没有声张,只是自己在佛堂念了往生经,正好被日日过来听经的薛宝琴听到了。就问她给谁念得往生经?没听说谁去了?妙玉没法,就将看到的跟薛宝琴说了。薛宝琴听宝玉说起过你们母子的事儿,就赶紧找她哥哥帮忙传话。”
贾环像个受了伤的小兽似的,呜呜咽咽的哭着,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说:“小爹爹,我要去看看姨娘。”贾赦站起来摸摸比他高不少的贾环的头,欣慰地说:“不愧是爹爹的儿子,这就对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挺起来。”
贾赦拉着贾环冰凉的手,来到外院,地上一口棺材,旁边是赵姨娘的尸体,虽然已经擦试过了,但是还是很狼狈,身上就一件白色的亵衣,头上乱糟糟的,不知道是没给穿外套,头上的绢花首饰被贾家下人密下了,还是被别人给摸走了。
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站着,看到贾环过来,都面露担忧,这时,贾玓和林晔两家也都到了,过了一会儿柳湘莲夫妻也过来了,柳湘莲对扶棺痛哭的贾环说:“宝玉正在帮你调查事情的原委,估计也快到了。”贾环强忍着悲伤点点头。
这时下人也将临时去外面买的装老衣服给拿了过来,几个男子都将身子转了过去,林晔和贾玓帮助贾环给赵姨娘换上装老衣服,没有用丫鬟插手。贾环哭着说:“娘,儿子将您接过来了,您倒是睁开眼睛看看儿子啊,儿子给您穿衣服了,儿子还给您买了不少好看的首饰那!儿子”贾环是声声泣血,让人闻之落泪。
说也奇怪,先不说赵姨娘都死了两三日了,尸体早就硬了,就说这么冷的天,也早就冻得硬邦邦的了,可是贾环给赵姨娘穿衣服竟然一点儿也不费事儿,让人觉得赵姨娘就是睡着了,要不是根本就没了呼吸,都会以为赵姨娘只是想和儿子耍赖,要儿子伺候一回。只有林晔和贾玓,知道,尸体是怎样的冷硬,只是贾环给换衣服的时候很是轻松,她俩去就不行,所以她俩只是帮着扶着。
装老衣裤刚给穿好,贾玓和林晔给梳好头,插上了贾环早就买好的首饰。薛蝌和薛蟠就带着帮忙给找的,给赵姨娘超度的尼姑和尚道士过来了,贾环向二人行礼表示感谢。几个兄弟一起帮着把赵姨娘送进棺材里。
阴阳先生过来给开了光,放了含口钱,和尚过来给盖了婆娑被,希望能帮她抵消一些罪孽。老道摇着引魂灵,嘴里念念有词,尼姑和道姑念着不同的经文。要离开的贾赦差点儿乐了出来,这多亏赵姨娘没有留下灵魂,不然这灵魂非得精神分裂不可,这到底往哪走啊?
赵姨娘这事儿,贾赦是真的不能插手,小辈儿们帮忙是情谊,他要是伸手,那可就好说不好听了,毕竟赵姨娘可是人家的妾室啊。贾赦可以给贾环出头,甚至敢无故鞭打贾政,顶多被人当成疯子,但是一旦贾赦给赵姨娘出头,那事情就大发了,那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所以贾赦任他们折腾,自己回去了。
后来贾宝玉神情沮丧的过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贾环说,好在这会儿贾环已经缓过来了,毕竟他从小跟着贾赦生活,跟赵姨娘只在很小的时候生活了那么点时间,感情再深也是有限的,与其说是感情深,不如说是贾环当年对搬出去的赵姨娘承诺。
将来自己出息了,就给娘挣个诰命,让娘也能穿着大红的衣服,堂堂正正的出门的誓言,成了他自己加注的责任,进而成了心魔。如今一切成空,没了那要兑现的人,贾环自然也就将那个枷锁放下了。
贾环知道,无论怎样,这事儿也怪不到宝玉身上,于是拍拍宝玉肩膀,让他说吧。贾宝玉把自己调查的事情说出来以后,所有人都是先是气愤,继而又觉得一阵齿寒。这贾探春简直太可怕了。
年前的时候,大观园里所有人都有了能显摆的衣服首饰什么的,只有贾探春只得了按例的过年发的新衣服,别的什么都没有,按王夫人说法就是,她们都是客人,理当表示一下主人家的客套,探春是自家的姑娘,现在家里正缺钱那,就省了吧,等闲着的时候,把旧首饰溶了,换个新样就好了。贾探春忍气吞声答应了,回头就大哭一场。
赵姨娘听说了这事儿,急忙求到宝玉,把贾环今年给的银子拿去,给探春买一些新样式的首饰和大衣,贾宝玉自然乐呵呵的帮忙了,还特意找了薛蟠,给了最低的价,本来薛蟠是不要钱的,只是贾宝玉不好意思,只是推说是帮朋友买的,人家已经给了银子。
其实,往年赵姨娘也托宝玉帮忙给买过这些东西,只是因为自己给送去,她就转手送人,所以都是直接让宝玉以宝玉的名头给了探春,想着只要自己闺女开心就好。只是今年院子里都是姐妹,宝玉要是单单给自己妹子送首饰,那别人怎么看?最主要的是史湘云还不得发疯?
所以只能让赵姨娘自己送去了。今年可能是因为贾探春心里憋屈吧,竟然难得给了赵姨娘好脸色,甚至破天荒的叫了一声“姨娘”。这把赵姨娘乐的都找不着北了。只是没过几天,赵姨娘的哥哥赵国基死了,这要是以往,贾环给赵姨娘的钱,也够赵姨娘给自己哥哥发送的了。只是从打贾探春知道贾环私下里给赵姨娘钱,就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己想要什么什么的。
赵姨娘是难得女儿笑脸,立马把银子都拿出来了,想着儿子快考中了,到时候当了状元就把自己接出去了,所以满身上下就剩了不到五两银子,剩下的都给了贾探春。这会儿却是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