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点忘了,澜王从小身体就不好。
听说是他母妃怀他时中过毒,具体如何,又是否牵扯后宫争斗,江怀黎不甚清楚。
只知道大概是因为这样一个原因,他出生时身体就很差,一直将养在淮州,后来淮州便成了他的封地,他常年居住在那里。
前几天他又大病一场,昏迷了两天才醒,大病初愈也才两天。
江怀黎在原地站了片刻,拿出一个手帕,走到他身边递给他,“王爷没事吧?”
陶澜接过手帕,在唇上擦了一把,没回答,转而问他:“江府怎么了?”
江怀黎把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陶澜老怀甚慰:“算他有良心。”
江怀黎:“什么?”
陶澜感慨:“他去求也没用啊,不仅惹怒皇上,还差点丢了乌纱帽。”
他侧头看过来,“那还去找江绍光吗?”
天色渐黑,小巷里的光线比外面更暗,江怀黎看到他的唇很红,不像是久病之人,再仔细一看,现是上面有血。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一时有点乱,顺口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皇上盛怒之中,祖父去应该也没用,我不明白,皇上为何不同意。”
昨天和澜王一起进宫求皇上时,他就不明白了。
皇上一直很惜才,当年他参加会试时,皇上对他的期待很真切。
因为江鸿,因为对他的异常不喜,才做出让他嫁给澜王的决定,但有澜王在身边,他该很清醒了,会收回成命才对。
如果说,这场赐婚是为他最疼爱的儿子,那澜王也在皇上面前说了有多不想跟他成亲。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该这样坚持让他们成婚。
江怀黎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后就后悔了,他刚才也不知怎么了,怎会跟陶澜说这些。
他抬眸看向陶澜,见他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怀黎啊,你真的不太了解男人了。”
江怀黎:“……什么?”
他在陶澜的注视下,明白了他眼神奇怪在哪里。他此时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己有短板的儿子,老父亲般地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男人越老越权威吗?”
江怀黎:“……”
他呼了口气,品了一下陶澜这句疯言,竟然觉得有些深意和趣味。
不像他在书上看的圣贤文章,也不是正统治国策论,但很值得揣摩。
陶澜指着巷子的另一头,那里是京城繁华的大街,正对着一家酒楼。
“那里肯定有一桌普通人,肯定有一个福的中老年男人,正用自己多出来的人生经历,或通过逼迫小辈认可、改变,来满足自己内心需要的权威。”
“普通男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最有“权威”的皇上。”
“何况是一个身体每况愈下,而儿子们羽翼渐丰,声望日重的中老年皇帝。”
“你去求他收回圣旨,是不是因为早年他也收回过几道圣旨,你便以为这次也可以?不一样了,在他最‘权威’的时候,他不会收回的,收回就是打自己的权威,越多的人去求他改,他越不会,只会惹怒他,或满足他。”
江怀黎脸上看不出他信没信,他问:“既然王爷是这样想的,为什么还陪我去这么多地方找人相助。”
托着一身支离病骨,回来奔波一天。
“那不是你逼我的吗!你简直不要太过分。”他脸上又涌上阴鸷之气,“既然你那么逼我,你想试……就只能陪你试试。”
江怀黎想说他怎么逼迫堂堂澜王了,用什么逼迫的,又怕他说出更多疯言疯语。他看向远处已然看不到光的天空,声音轻飘飘的,“让皇上收回赐婚圣旨,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