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催人老,总是冷酷又无情,追赶着孩子长大,逼迫着父母老去,然后生死相隔。
叶暮抬起头,与曾艳对上了眼睛,未料到刚醒来时候无神的双目此时竟变得精神起来,并没有病人应有的浑浊与空洞无力,甚至比旁边哭肿了双眼的林楚楚还要清明。
可叶暮心中却猛地一沉。
常听人说,癌症病人在将死之前,要么突然变得极为有精神,要么就是极为虚弱,他忍不住害怕曾艳就是前者的情况。
“你回来了。”曾艳看着叶暮,轻声说道。
叶暮压下心中的酸楚,露出一抹并不好看地浅笑,“嗯,妈,我回来了。”他咽了咽口水,压下喉头的难以言喻的苦涩,“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没回来看你。”
“这些年在外面很辛苦吧?”
叶暮摇摇头,“没有,我挺好的。”
曾艳说:“我看了你演的电视剧,你长高了,比你爸爸年轻时候还要高。”
“真的吗?我都不记得了。”
曾艳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是啊,当年你爸个头有一米七五,你现在得有一米八了吧?”
叶暮说:“一米七八,差一点儿,没长上去。”
曾艳闻言,沉默了半晌,才说:“是妈对不起你,大学那几年很辛苦吧,是不是饭都没有好好吃饱?”
“挺好的,学校有助学金,我偶尔会做家教出去打打工,而且高中时候有个大公司做慈善,我运气好被选上了。”叶暮垂着眼睛交代着这些年曾艳未曾参与知晓的生活,声音很轻、很慢,语气温和地像是在念故事。
曾艳则是静静的听着叶暮说,没有插嘴,望着面前已经长成青年的儿子,叶暮见状没停,而是接着说:“后来毕业工作,虽然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但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他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他。”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闻言,叶暮脑中闪过展殊端的脸庞,眼神暗了暗,最终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和那个孩子还有联系吗?”曾艳突然问。
叶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曾艳说的是齐史,他看着曾艳,想起白天在医院恰好碰到的齐史,以及对方突然打来的那通电话,抿着唇摇摇头,“没有了。”
曾艳没再继续问,叶暮也避开了这个话题,一旁的林楚楚叫来了医生,一番检查之后,在病房外,跟叶暮坦白。
“各项身体数据都很差,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吧。”
叶暮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重了起来,“还有多久?”
“保守估计,就这两天了。”
一夜悄无声息的过去。
翌日清晨,窗外的天空一层层厚重乌黑的云朵就将朝阳盖住,严丝合缝地漏不出半点光芒,伴随着低鸣地雷声,让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曾艳没能撑过黎明,在叶暮和林楚楚的陪伴下离开了这个世界,带着深深的不舍以及对命运的无奈和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