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写的很短,大抵就是交代从今天起要养成好好写日记的习惯。
翻开第二页,日期距离上一页已经过了十天。江俞摸着下巴想了下,这的确像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
前面几篇大都写的是流水账一般的日常,不是吃饭就是睡觉,要么就抱怨两句今天学校生活,江俞看的有些寡味,但碍于这都是自己失去的记忆,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眼皮接着往下看。
——今天来了个人,他长的真好看,不过看起来十分不好相处,我躲在楼梯口悄悄看了他一天都没见到他笑过,但是他也没发现我在这里。
他?江俞愣了愣,不知道这里指的是谁。
接着往下翻了两页,又恢复到了流水账,中间隔了好几天,里面那个他才再次出现,只是出现了简单的一句话,便又一次消失不见。
——那群人里有人已经出来了,真讨厌,为什么他们没有死呢?假如一开始就没有他们,就不会死了……只是不这样,我可能也遇不到妈妈了。妈妈她那么好,我才不想遇不到她,可是……
小小的江俞一边写着日记,一边用他那容量不高的脑袋瓜子思考这种连锁反应的高深问题,费尽心思也没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听见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他神经一紧,手忙脚乱的想把日记本藏起来,结果没地方藏,干脆往屁股底下一压,整个人直挺挺的坐在上面。
脚步声在他坐下去的那一刻便停下,他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位身材挺拔,长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生正垂眸看着他。
江俞自是认出对方,毕竟前些天他还偷偷在楼梯口暗中观察这个人,并且在日记本里得意洋洋的写下对方没发现自己的事情。
然而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他咽了咽口水,望着面前的人一时间都忘了怎么说话,因为恐惧使得心脏在瞬间跳得飞快,让他不由得回忆起一直潜藏在心底的噩梦,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起来。
男生低头看了他许久,忽然开口说:“地板太冷容易感冒,去椅子上写吧。”
“……”
江俞没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男生转身下了楼梯,过了好半晌,他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拿起笔记本转身就跑,没几秒便消失在楼梯口。
回到房间后,他粗喘着气,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后,才翻开刚刚还未写完的日记,悄悄在后面补上了一句——
——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不好相处,好像还挺温柔的!
人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记忆则是存储系统的一部分,当主人意外遭受巨大冲击的时候有一定几率会触发自动保护系统,将重要的东西藏在最深处,只是有时候藏的太深,最后可能自己都忘记它被藏在哪儿。
江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记忆,这本笔记本虽然记录了他的过去,然而此时一点点看过去,似乎又看不出个所以然,哪怕告诉自己这是他的过去,也没办法完全代入。反而有种自己是在看其他人过去的感觉。
不过一般情况下,人在长大以后对于过往童年的记忆往往不会太深刻,除非是某些实在印象深刻难以忘记的事情,不然普遍都随着时光流逝而抛却在名为曾经的道路上,只有被外人提起,或者借助外力,才会转身去寻找一番这些零碎的记忆片段,说上一句——好像是。
所以即便没失去记忆,没有太大熟悉感这种事倒也不算难以理解。
安慰完自己后,他便放宽心的继续看了下去。
笔记本上的锁样式不算古旧,哪怕他设计是走复古风,但表面的银色看起来尚还光滑,总言而之反正比本子要年轻许多岁是肯定的。由此一来算是可以肯定这玩意应该是自己后来为了锁住笔记本而特意去订制购买的。
不过藏日记不难理解,这么费尽心思买一把厚重的锁甚至放在隐蔽角落的格子里,就比较费解了。
写日记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情,大多数人每天都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日复一日的为金钱与活着而努力,无论是学生还是社会人士,无论在哪儿,其实生活都差不多两点一线。
尽管艺人的日常生活要比常人丰富许多,但归根结底还是逃不出这个固有的规律,吃饭睡觉和跑工作,要么就是在剧组里吃饭睡觉和拍戏。
所以江俞是真的很难相信凭借自己的性子真的能做到写日记这件事么?或者说用他现在失忆的状态来评价,他更难相信自己居然会冒出写日记这种念头。
导致他在翻日记的时候发现中间突然从十二年前一跃到了四年前时,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觉得一定是中间的八年自己终于忍受不了记录这枯燥的日复一日,才丢下这个本子潇洒去了,等他接到范绍树的催促后,才后知后觉合上笔记本准备给它重新上锁,未料不经意的往下一看,发现合起来的本子中间似乎缺了一部分。
然而陈呈的电话又拨了进来,只能暂且作罢,把还没看完的日记重新放回去。
现如今正值寒冬,街上飘着零散的雪花,刚过正午的天窥不见一星半点的太阳,它被厚重的乌云严严实实的藏在身后,犹如巨龙精心掩藏过的洞穴,挡住了里面闪闪发光的黄金。
在这寒冷的工作日里,行人道上走过的路人并不多,擦肩而过的汽车更是牢牢关着玻璃窗,不露出一点缝隙,生怕外头这寒冷的空气从缝里钻进去,吹个透心凉。
偏偏往日里窗户关的比谁都严实的江俞突然反常的落了车窗,大约三四厘米的程度,随着车子的快速行驶,冰冷的风肆无忌惮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企图将这温暖的车厢灌进自己的温度。
前面开车的陈呈被吹得一哆嗦,以为是江俞不小心开的窗户,连忙又给拉了上来,没想到前脚刚刚合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在心底感叹下这天真冷,后面的江俞就跟作对似得再次开了窗。
“有点热,我开小点就好。”江俞解释道,在陈呈试图开口的时候又补了句:“暖气别关,我就想给脸吹吹冷风。”
陈呈:“……”大冬天开着暖气给脸吹风,什么毛病!
江俞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他心中盘旋着离开前那个空缺的一部分,一般来说笔记本会空缺是因为在后来被人可以撕下来才导致的,难不成他撕过?
带着满心的疑惑吹了一路风,等下车的时候整个脸都吹干了,红色的嘴唇更是难得泛紫,脸色微白,表情都冻僵硬了,见到范绍树的时候愣是扯不动嘴角。
“你两怎么冷的跟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范绍树随口说了句,陈呈正要回答,一阵痒意在鼻腔深处蔓延开来,抓心挠肺的堪比遭受酷刑,他憋了憋,终于给他憋出一个惊天大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就听见江俞在椅子上坐下说:“车里暖气坏了,冻着来的。”
陈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