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穿过摇曳的树影投向海面。海天交界之处只余一线血红的光晕,却将整片海面染得如同围绕着那雕像的异花一般绮艳。云翳为风神隐形的手所控,隐约凝聚成一条似蟒如龙、生有蝙蝠一般双翼的异兽形状,就像是尤里扬斯面具上的雕纹。我惊诧的为眼前的景象而瞪大了眼睛,伊什卡德也瞠目结舌。&ldo;快了……快了,那预示着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陨落,新帝王的崛起。&rdo;欧比乌斯望着云翳喃喃着,声音被风流揉得模糊不清,&ldo;只是他与罗马的命运轨迹注定被一颗异星吸引……那星,就是他的阿喀硫斯之踵啊。&rdo;他转过脸来,目光若有似无地掠我的面庞,眼神似含着隐约的担忧。阿喀硫斯之踵2?我想起那个传说依稀的细节,心里莫名地咯噔一响,循着他抬手所指的方向,眯着眼远远眺去,果然看见云层的黑暗处有一颗若隐若现的星辰,位置正巧被蛇龙状的云翳环绕着,仿佛被小心翼翼守护的宝藏。随着它坠入海面之下,云翳里的异象也逐渐消失了。夜幕缓缓低垂的时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ldo;有人来了。&rdo;欧比乌斯紧张的警告道,我与伊什卡德迅速藏身在树影之中,欧比乌斯却也跟着躲了起来。我猜也许因为这儿是什么宫廷禁地。一串步履缓慢的脚步声交叠着慢慢由远及近,隐隐绰绰的光亮从斑驳的树影间透出,衬出那一道颀长的人影来,我的心脏骤然加快了。随着悉悉簌簌的穿行之声,一抹烛光照亮的绛紫从晦暗夜色之中剥离,露出苍白的半张侧颜,仿似妖灵悄然飘至。尤里扬斯捧着一盏祭拜所用的烛灯。我的胸口突突狂跳,隐隐意识到了他来这儿的目的。果然,他朝那雕像的方向走去,跪在血红的花丛之中,深深俯下身体,将烛灯置于雕像之前,低声的呢喃着什么。似是在祷告。欧比乌斯似乎没有欺骗我。他在祭拜那个雕像。我的目光在尤里扬斯的侧脸与那雕像的面庞上游离,呼吸急促。伊什卡德察觉到我的异状,轻轻握了握我的手腕。他的手指潮湿,我一瞬间竟误以为是蛇,如惊弓之鸟般抖了一抖。这细小响动惊动了尤里扬斯。他撇过头来,眯起眼梭巡着周围,拿起烛灯朝我们的方向走来,步履却悠然的如同闲庭漫步,似乎早就料到了有人。&ldo;出来吧…还要藏到什么时候去呢?&rdo;他幽幽道。我在欧比乌斯的背后划了个x,以警告他勿暴露我。他点了点头。伊什卡德推了我一把,示意我出去,我却就像身体被焊在了地上,脚步分毫也挪动不了。也许是我的态度令伊什卡得感到失望与无奈,他先一步走出了树影,欧比乌斯也跟了出去。我仍然犹豫着躲在原地没动,勇气与使命感一瞬间为一种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情绪压住,让我成了一只将头扎进沙地里的鸵鸟。&ldo;真是令人吃惊呀,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就是阿尔沙克王子殿下身边的近身侍官吧。&rdo;尤里扬斯笑了一下,&ldo;欧比乌斯,你怎么能带客人来这种地方&rdo;&ldo;抱歉,尤里扬斯陛下。我们只是恰好经过这儿,过来观赏日落。&rdo;欧比乌斯歉意而惶恐的点头。尤里扬斯的目光却径直落到伊什卡德身上,又若有所思的越过他的肩膀‐‐‐直勾勾的望向了我藏身之处,眼瞳亮得慑人心魄。我背上一瞬就冒出了冷汗,好在伊什卡德挡在了前面,朝他微微倾身:&ldo;晚上好,尤里扬斯陛下。罗马的景色壮美,果然名不虚传。在我们亚美尼亚是看不见大海的,王子为之深深着迷,他还在那边欣赏美景呢。我去将他唤过来,失礼。&rdo;说完,伊什卡德转过身,朝我走过来。无形的压力迫至胸口,让我呼吸发紧,下意识地退了一步。&ldo;不用,打扰我们的贵客赏景,那才是失礼。&rdo;尤里扬斯忽而扬高了声音,在伊什卡德停下脚步时,他又暧昧低沉的哼笑起来:&ldo;请托人转告我诚心的邀约,宴席已在我的寝宫摆好,只等王子殿下驾到了。我可是…万分期待呢。&rdo;他的重音强调了末尾的那个词,拉丁语特有的舌音打着卷虚虚一勾,仿佛毒蛇腾空而起的脖颈,将人绞缠得无从脱身。。。。tbc☆、【xxxvi】步步深陷尤里扬斯与欧比乌斯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浑身僵硬,汗流浃背,被伊什卡德硬拖出了树丛。他皱眉盯着我:&ldo;你到底怎么回事,阿硫因?是什么让你变得这么局促失措?以往你不是这样的。冷静果决的你到哪里去了?你现在简直像只无头苍蝇!今晚我会代替你去跟尤里扬斯交涉,你待在寝居诵经,调整自己的状态。&rdo;&ldo;不,团长!&rdo;我抬起头来,脱口而出,&ldo;我…我去。&rdo;伊什卡德眉心蹙得更紧,抓着我的手腕松了一松。&ldo;我该履行自己的使命。&rdo;恍惚这话好像不是经我口说出的,想咽回去也来不及,我吞了唾沫,&ldo;我也非去不可。&rdo;&ldo;为什么非去不可?&rdo;伊什卡德追问着,漆黑的眼眸如箭矢直逼我心,&ldo;从下午你看到那尊雕像开始,你就像在是梦游,阿硫因!尤里扬斯与那雕像长得相像与否,对你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rdo;&ldo;没有。&rdo;我脖子一僵,口是心非的否认。&ldo;说实话。这是命令。&rdo;伊什卡德拢住我的肩膀,手掌的重量压得我肩膀一沉,口吻变得严厉起来,脸色也终于多云转阴。我闪身挣脱,可身手不及伊什卡德,一番扭打之后,他拧住了我的双臂,将我狠狠地掼倒在了地上。&ldo;说实话。&rdo;浓重的暗影里,伊什卡德周身乌云般的怒意擭住我的呼吸。&ldo;我……&rdo;我气喘吁吁,声音涌到喉口,但吐出封在心底的隐秘堪比在寒冬破冰,举步维艰。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是向自己屈服:&ldo;没什么。这只是我的私人问题,我不该因为个人缘由而罔顾使命,影响到全盘计划。若此次任务因我而失败,我将接受军法处置,自裁谢罪。请相信我,团长。&rdo;&ldo;你……&rdo;身上的重量更沉,伊什卡德升温的呼吸如火焰扫到面上,仿佛要烧着我的皮肤与睫毛,一触即发。我忽而察觉到气氛的不对,立即地撇开头去,感到温热的嘴唇贴到脸颊上:&ldo;私人问题?为什么……一步也不让我踏进你的心,阿硫因?&rdo;脑子里如有一根弦绷紧,我牙关收紧:&ldo;你知道你在说什么?&rdo;&ldo;嘶‐‐‐&rdo;我的话音刚落,头顶骤然响起一串吐信声,我与伊什卡德同时闪电般的起身,只见我刚才靠着得那颗树干之上,盘踞着一条碧蓝的树蟒,已然弓起了脖子,作出了蓄势袭击的姿态。假如我们慢一步,恐怕就要遭到蛇吻。而诡异的是,这兽类却似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也不退不避,只是昂着头颅,荧荧的蛇瞳阴森森的逼视着伊什卡德,仿佛他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我不知道一条蛇怎么会出现人类的眼神,但我真切的读出了一种满怀杀意的嫉恨。念及那晚发生的事,刹那间我的身体比头脑更快,袖剑已从手里出鞘,那鬼东西的头颅应声落地,被我远远一脚踹到树丛里,心里泛起的毛骨悚然之意却分毫未减,反而愈发浓稠,一如披拂在周身的暗影。逃不开,避不掉,无处可藏,步步深陷。如沼中困兽。&ldo;当‐‐当‐‐当‐‐‐&rdo;悠远低沉的暮钟穿过云层遥遥传来,仿佛引诱猎物步入陷阱的兽铃之声,最后一丝光线也如堕入猎网,天色尽然暗沉下去。&ldo;王子殿下!您还在吗?尤里扬斯陛下在等您。&rdo;欧比乌斯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背后沉默了短短一会,脚步声才跟了上来:&ldo;我会在你附近等候,塔图他们在暗处监视,你只需随机应变,不必太紧张,按照我交待给你的计划行事。&rdo;&ldo;明白。&rdo;我攥了攥拳头,向门口领着侍从等候着的欧比乌斯走去。从这空中花园继续往下,走过一道靠海墙的长廊,便抵达了尤里扬斯提到的那座海边宫殿。宫殿内部灯火阑珊,显得格外空旷幽邃,飘着一股馥郁沁鼻的异香,我能辨出那是迷迭花的气息,心中萦绕的慌乱感在这味道里不可抑的发酵。欧比乌斯引着我拐过一个又一个的弯,就好像进入一个迂回曲折的迷宫深处,寂静的殿堂里有节奏的脚步声与我的心跳声交叠,好似一下下击打在我压抑着疑问的胸口,使它死灰复燃,灼烤着我的心脏,令我终于失去了耐性。有意放缓了脚步,我吸了口气:&ldo;恕我冒犯,欧比乌斯大人,不知可否问你一个问题?&rdo;欧比乌斯顿住脚步,恭敬的向我欠身:&ldo;王子殿下,请您直呼我的名讳就行了,我是奥古斯都指派给您的侍从。您请直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