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可我们什么都还没问出来。&rdo;一个人将脑控仪从遭到刑讯的青年头上摘下来,发现他紧闭着眼,脸上呈现着一种刚才遭到电击时都未曾显露的极度痛苦的神情,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空茫地半张着,一滴泪水从眼角无言地滑入鬓角,像坠落的星辰。&ldo;刚才他在自己的大脑里经历了什么?脑电波活动剧烈到这种程度?&rdo;&ldo;看见神经抗压指数了吗?比电击遭成的疼痛还要高,不可思议。&rdo;身经百战的调查员盯着他,疑惑地询问自己的上司,调查部部长贝尔。见证过&ldo;你们说的阿历克斯在哪?&rdo;赫洛咬牙逼问。贝尔拔出手枪瞄准了对方,却猝不及防地被朝他冲过来的人撞倒在地,赫洛夺过她的手枪,一枪托把她砸晕了过去。随后他来到桌前,在终端屏幕上熟练地输入了一串代码。火灾报警器嘶声尖叫起来,头顶降下了白茫茫的干冰雾气。他忍着疼痛迅速扒下调查员身上的制服穿上,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雾气朦胧的走廊,在接踵而至的警卫们赶到前冲进了安全通道。循着楼道里的应急指示灯,他来到了底层。他望了望出口的方向,一种没有来由的直觉却驱使他挪动了脚步,往底层深处走去。黑漆漆的走廊尽头,出现在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亮着一盏标示着禁止入内的红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他见过这扇门。他爬起来,下意识地接近了门前,巩膜扫描器掠过他的双眼。门自动打了开来。没敢贸然进入,他匍伏在阴影里朝内望去,沙耶罗的背影映入眼帘。他站在他刚才在自己的回忆里见到的那个克隆人仓库里,蓝幽幽的水光将他修长挺拔的身影笼罩在其中,他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赫洛动了动嘴唇,想叫他的名字,却在下一瞬间浑身僵硬住。无边的寒意从骨髓涌出,透过神经末梢弥漫到他的四肢百骸。沙耶罗身前那个玻璃皿内,一个金发少年蜷缩着身子,浸泡在淡蓝色的液体里,沉沉浮浮。他一只手覆在玻璃舱壁上,苍白的手指伸展着,似乎很竭尽全力地想从里面挣脱出来,投进面前之人的怀抱。那个人的脸,跟他一模一样。他冰雕般的僵立在那里,仿佛连张嘴说话或者回头走掉的能力都丧失掉了,只是失神落魄地望着沙耶罗静静伫立在前方的背影。他不会回头看他。无论他哭还是喊,他也许以后都再也看不见他了。赫洛失去了呼吸能力,浑身发抖。假如原体回来了,他这个不完全的复制版还有什么存在意义?…咕咚…咕咚…&ldo;你亲眼见证艾灵的死活,也该由你亲眼见证他的诞生。阿历克斯。&rdo;培育皿内的水面冒出了几个气泡。像有所感应似的,里面的少年用手一下一下拍打着玻璃,蓝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头金发犹如水藻般摇曳。水平面极速地降下去,玻璃壁上闸门自动打开。赫洛看见一具苍白的人体从内部跌了出来,赤裸裸的滚落到了地上,仿佛从子宫里滑出的婴儿。被水浸泡得苍白发皱的身体痉挛了几下,艰难而缓慢地,犹如一个濒死的溺水者,一点点朝沙耶罗脚下爬过来。他抬起头,发出婴儿般咿咿呜呜地叫唤。水流沿着发丝淌过那双深碧色的眼睛,宛如在泫然悲泣。一如当年在爆炸后的漫天烟尘那样,沙耶罗忽地跪在了下去,高大的身躯犹如崩垮的山体,缓慢而犹疑地伸出手,拥起了水泊里的少年。&ldo;艾灵……&rdo;不敢直面眼前这于他太过残忍的一幕,赫洛转过身,扶着身后的一个玻璃皿,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ldo;阿历克斯,你不是一直想向艾灵赎罪吗?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就用你十几年前犯下的错误来弥补艾灵的新生吧。我已经查到,当初你因为愧疚私下创造了一个艾灵的复制品,并且把他带离了这里。他本该是必须处理掉的隐患,但现在,他有了另一个重要的用处。&rdo;一个陌生而冷酷的男人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赫洛窒息地站在那儿,心在斑驳水光里宛如坠入深海。沉默了片刻,他听见沙耶罗问:&ldo;你想怎么用他?&rdo;心咚地一下。脑袋里嗡嗡一片,沙耶罗说了什么他也听不清,他咬着牙,朝门外踉踉跄跄地走去,慌不择路地逃出了cia总部大楼。甩掉追击者,赫洛气喘吁吁地藏进了一座废弃工厂里。听见警笛从不远处飞逝而过,他撑着双膝,靠在墙壁上,整个人瘫软下去,坐到了地上,在一地污秽的垃圾中蜷缩起了身体。为什么要逃?有什么意义?如果他对沙耶罗已经不存在意义,那么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他大口喘着起,眼前不断晃动着沙耶罗拥抱&ldo;艾灵&rdo;的那一幕,汗水雨滴般从发丝间淌下来,眼睛胀得发疼,却流不出半滴泪水。原来人痛苦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哭不出来的。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狗从黑暗的角落里跑过去,在垃圾堆里翻找吃的,脱毛的背脊弓曲着,仅存的白色毛发稀稀寥寥,遮不住嶙峋的脊骨。垃圾堆里的青年弯下腰抱紧了双膝,一头银发下露出裸露的脊背,一人一狗竟有种说不出的相似。‐‐丧家之犬。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形容他的吗?赫洛盯着那条狗心想。他没来由地对那条狗冒出一股强烈的厌恨,随手抓起一把垃圾朝它扔去,狗嗷呜发出一阵哀嚎,逃窜得无影无踪。轰隆隆……天上隐约响起了滚滚雷鸣。一种犹如附骨之蛆般的恐惧感袭来,连带着很久没犯的抑郁症也一并发作,啃噬着他即将断裂的某根神经。他捂住耳朵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膝盖突然袭来了尖锐的刺痛感。是几块破碎的酒瓶碎片。他半跪着站起来,盯着那堆碎片看了一会,拾起了其中一片。一种不可抑制的想要去死的可怕冲动驱使他把它吞进了嘴里。狠狠嚼了几下,咽了下去。锋利的棱角划破舌根,切进气管里,浓稠的鲜血顷刻间溢满了喉头,充斥了每根神经的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侵蚀着呼吸系统,他捂住破裂了的咽喉,指头深深抠进沙耶罗给他戴上的颈环里,张大了嘴匍伏下去。&ldo;哥哥……&rdo;已经喊不出什么清晰的字眼了,视线渐渐被血色占满。记忆里那些难忘的画面却一幕一幕走马观花般的从眼前掠过去,定格在某一瞬间。高大俊美的男人半跪下来,亲吻他手指上的戒指。美得惊心动魄。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他闭上眼咳出一大口血,嘴角颤抖地弯起来,艰难地低下头吻上自己的手指,满嘴的鲜血把手背染得一片殷红。一阵爆炸般的雷鸣声过后,天际轰轰烈烈的降下暴雨来。积雪的路面响起皮鞋碾过地面的声音,忽明忽灭的闪电把一个瘦削的人影刺入漆黑无比的旧工厂内部,将垃圾堆里一片狼藉的景象照了出来。在看清那个蜷缩在垃圾堆里的人的状况时,亚裔男人的脸色变了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