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就是特工的生活?&rdo;赫洛靠着身后人的背脊长舒一口气,望着沿岸高高的防护墙上变幻着的全息市景,脚随着飞行器的起伏一摇一荡,&ldo;没有我想象中的困难。我有信心胜任你的搭档。&rdo;沙耶罗握着油门的手紧了一紧,不置可否。他倾斜车身,飞行器在海面上拐了一道大弯,朝岸边靠去。晨光渐渐洒满他们周身,将海面染成了炫目的金色。赫洛抬手遮住光线,半眯起眼,感到浓重的困意漫了上来。他转过去趴着沙耶罗宽阔的脊背,却在望见防护墙的城门上显示出的单词的刹那睡意顿消,豁然变色‐‐&ldo;欢迎来到纽约市。&rdo;他身子一歪,几乎从飞行器上掉进水里。沙耶罗要送他去上大学的决定,真的不是说说而已。这个男人一向说到做到,控制欲强得可怕,以往即使他再执拗,他们俩的争执也总是以他落败而告终。而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服从。他一跃而起,翻到驾驶座上,劈手抢过操纵柄,扭头甩了一记眼刀:&ldo;要我说多少遍你才听得懂,沙耶罗,我不去上什么大学!我想成为一名骇客、一位特工,成为跟你一样的存在,与你并肩而行!&rdo;&ldo;cia和荆棘天堂都在找你,这是唯一保护你的方法。我会为你安排好一个新的身份,让你在这个学校过一个普通大学生的生活。&rdo;沙耶罗咬住他的耳垂,低沉的声音猎猎风声贯穿他的大脑,&ldo;下个月我会来看你。&rdo;赫洛怒极反笑:&ldo;下个月?然后再等一个月?像探监一样是吗?&rdo;飞行器冲上大桥,在人行道上停了下来。&ldo;我说了不要就不要!难不成你能绑我去吗?!&rdo;他跳下去,将沙耶罗甩在身后,抓住一块石头狠狠扔向海面,由近及远一连激起好几串水花‐‐像沙耶罗当年教给他的那样。&ldo;是啊,没错,你有权力这么做。安排我的人生。&rdo;他退了几步,摊开手,海风把一头银发吹得凌乱飞舞,&ldo;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包括命。而我除了你,什么也没有,噢,当然,还有我的基因所携带的天赋。&rdo;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抱紧胳膊。不远处的防护墙上,关于克隆奴隶的广告正在循环播放着,各色各样的裸体像商品一般陈列在玻璃舱里,脖子上戴着闪亮的项圈,骤然刺痛了他的眼睛,所有不堪的记忆溃烂般在脑海里扩撒开来。&ldo;我不想再去承受那些非议了。克隆奴隶,男妓,宠物,娈偶……这些词,我听得够多了,它就像耻辱的烙印一样打在我的骨髓里。在我还小,还不知道这是事实的时候,我还可以自欺欺人,而现在呢?&rdo;沙耶罗走过去,他抬起头,眼角被远处的晨曦照亮,闪闪烁烁的。&ldo;你在那里不会受到歧视。&rdo;高大的男人低下头,伸手拂过他的眼角,欲言又止似的顿了一顿,&ldo;那里有很多你的同类。&rdo;&ldo;同类&rdo;。这个词刹那间像一根无形的此扎到了赫洛,他睁大了眼,错愕地退后了一步:&ldo;你要送我去什么地方?&rdo;&ldo;安全的地方。&rdo;沙耶罗一伸手扯住他的衣领,&ldo;等避过这阵风头,我就带你离开。&rdo;赫洛狠狠打开他的手,一步一步退到护栏,张开双臂,沙耶罗逼上前去抓他,却被他一闪身躲掉,跳到护栏上方。&ldo;又是这样,让我等?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沙耶罗,你明明说带我回美国就跟我结婚,现在却要把我送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待着!六年前你也是这样,说在我满十八岁之前就会回来……结果呢?&rdo;&ldo;我二十二岁,跑到了外太空才再次见到你!&rdo;赫洛摇摇头,眼圈发红,&ldo;假如不是我那么拼尽全力,是不是我得等一辈子?&rdo;沙耶罗缓缓逼上前去,盯着他的脚:&ldo;我会跟你结婚,但不是现在。你先下来,我们再讨论这件事。&rdo;赫洛一动不动:&ldo;我不要像个货物一样被你扔来扔去!假如你觉得我在你身边是一种负担,我会干净利落的离开,绝不给你找任何一点麻烦。反正我也是原本不该诞生在这世上的存在,死掉也没有什么关系!&rdo;&ldo;你给我下来!&rdo;青年逆着旭日的身影单薄得不真实,仿佛随时都会纵身一跃化成一缕烟雾消失。即使知道从这里落进海里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沙耶罗仍然听见了自己攥起的手指骨节发出了紧张的咯咯声。他疯了,而且疯得不轻。被这小子逼的。随着他的逼近,赫洛在护栏上缓慢地挪动脚步,身形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像站在刀尖上跳一场惊心动魄的舞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干这种偏激又幼稚的事,沙耶罗总是能轻易地令他头脑发热,变成一个只受本能驱使的白痴。有时候他只是一心只想试探他,伤害他,刺激他,当看见沙耶罗为他失去自控对他泄露情绪的样子‐‐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能令他获得一种饮鸠止渴的巨大满足感。这个时候,心里的那个大洞被填补上一丁点,让他不至于陷在里面那么深,深得没法自拔,只能仰着头乞求他的造物主施舍雨露。他从没有告诉过沙耶罗,为了这点满足感,他情愿拿命去赌。可那个大洞,只是经年累月地越变越大,怎么也填不起来。归根结底,他们终究是不对等的。他对沙耶罗的情感需索就像吸血鬼那样贪得无厌,而沙耶罗却像浇花,不肯给予太多,也不许他自由生长。&ldo;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吝啬?&rdo;他盯着沙耶罗,没有问出这句话,只是无声地用质问的眼神望着对方,极浅的瞳仁迎着朝阳,纯粹得一丝杂质也没有。沙耶罗被他看得失神了一刹那,就看见他张开双臂,像飞鸟般纵身一跃,他一个箭步扑上去,把赫洛一把搂进怀里,两个人一起坠进了海里。一道海浪打过来,赫洛趁机挣开他的怀抱,沙耶罗没抓住他,浪头一过就找不到人影在哪。他慌了神地叫他的名字,潜下水去,看见不远处随波逐流的人影就发疯的游过去,把他的手紧紧抓在。阳光笼罩海岸线的时候,一对纠缠的身影爬出了水面。沙耶罗按住怀里一边咳嗽一边试图挣脱他怀抱的家伙,俯身把他压在沙滩上。赫洛浑身湿漉漉的抓他身下乱动,一头银发散乱,像一条搁浅的人鱼般美得摄人心魄。沙耶罗盯着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人鱼蛊惑了的水手,要是这小子真得要去死,他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一起去。原来已经弥足深陷到这种地步。原来已经弥足深陷到这种地步。假使现在再把他扔进那个炼狱般的训练营里去,他恐怕不堪一击。沉默了几秒,他放开他:&ldo;你觉得这样的游戏很好玩是不是?&rdo;&ldo;是!&rdo;赫洛咳出几口水,几缕发丝狼狈地遮住半边脸,&ldo;怎么,陪我玩了这么多年,终于失去了耐性了?临到要负责就后悔了是吗?&rdo;&ldo;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事…不懂事的臭小子。&rdo;沙耶罗抓住他的衣领试图把他从沙滩上拽起来,没料到用力过猛,扣子崩掉了两三颗,露出身下人一大片光滑雪白的肩颈,他的目光流连了一瞬,赫洛就从他臂弯里逃出来,没跑出两步就被他拖住了脚踝压回去,鞋子都被他踢掉一个。赫洛跪在沙滩上,被他勒紧了腰。一只大手从衬衫缝隙里探进去摸他,沙砾擦过潮湿的皮肤摩得起火,弄得他浑身发软,像被渔网困住了的鱼。&ldo;再胡闹信不信我就在这儿教训你?&rdo;沙耶罗狠狠地恐吓。耳畔的呼吸湿热粗重,激得他打了个激灵,气焰消得无影无踪。身体被驯得服服帖帖,口气却还逞强,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ldo;你不要脸我也不要,特工大人。就是防护墙附近都有摄像头,你是打算要我们被新闻实况直播吗?&rdo;这一招果然奏效,身上的力道一松,沙耶罗扒他扛到肩上,朝桥上走去。&ldo;沙耶罗,&rdo;被放上飞行器时,他咬牙切齿地低骂,&ldo;你这个大骗子。&rdo;沙耶罗俯下身,胸膛宛如一块岩石压到他背上,发动了引擎。驶过纽约繁华的市区进入郊区,飞行器在一座华美的巴洛克宫廷建筑前停了下来。赫洛天旋地转的望着眼前的建筑上方,与城墙上某张广告牌如出一辙的内容在巨大的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比头顶的烈日更加刺目。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几步,几乎栽倒在地,被沙耶罗架住了身体。所谓的大学,竟然是沙耶罗给他安排的是一家全封闭的,专门为克隆人而设立的一个训练营,相当于一家出产技术型克隆人的大工厂。而讽刺的是,他刚才的担心全是多余的,他不会在这里受到歧视。他和所有克隆人一样拥有各自的主人,是作为宠奴、仆从、高危技工等一切糟糕职业的最佳人选。考虑的真周到。他注视着周围穿着各式制服来来往往的克隆人,一语不发,像个行尸走肉那般被沙耶罗拴着双手押进去,走进这座牢笼,整个人浑浑噩噩,分不清这是一场噩梦还是真正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