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罗的眼睛里燃烧着幽幽鬼火,身上衣物被烧得七零八碎,裸露出来的皮肤布满了那种感染者般的血丝,犹如蔓藤一样争先恐后地钻出体表,整个人森然狰狞,就像从地狱底层爬出来的恶魔,为毁灭世间而到来。赫洛的心里溢出一股巨大的恐慌,他支撑着站起来,头痛欲裂,一眼望见医疗所周围的地面像遭到焚烧般变成了漆黑的焦土,那些残垣断壁都被夷为了平地,本来围攻医疗所的感染者与军队变成了一群血肉模糊的尸体,而另外一部分则退到了黑色区域之外,舉槍朝他上方的沙耶罗射击。而槍林彈雨,却都如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外面。万籁俱寂。沙耶罗在上方张开双臂,以神的使徒向世人展现神迹的姿态,一头暗金色的头发在风中散逸乱舞。然后赫洛看见,四周倒下的感染者的尸体又站立起来,他被吓了一大跳,抓起冲锋枪想扣动扳机,却发现他们都像提线木偶般往上飘去,如同朝拜神明一样仰头望着沙耶罗,口鼻之中涌出缕缕黑雾,逐渐向他聚集。这幕场景看上去,就好像死神在吸取献祭者的灵魂。一个无比恐怖的念头划过赫洛的大脑‐‐他觉得沙耶罗会变成另外一种存在,永远也回不来了。&ldo;沙耶罗!&rdo;赫洛举枪扫射起周围的感染者,霎时间支离破碎血肉横飞,黑雾立刻团团消散,而随之,沙耶罗漂浮在上方的身影也摇摇欲坠起来,集聚在他的c射线又占据了上风,将他向上拖去。他迅速跳上天台上的铁架向上爬,一股由沙耶罗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劲气流妨碍着他的行动,令他几次都差点脱手从铁架上掉下去,身体犹如一片风中残叶摇摇欲坠,但他仍然竭尽全力地爬着,仿佛这样做,就能跨越他与沙耶罗之间那道始终无法逾越的鸿沟,甚至追回六年前的那个背影。&ldo;噢,艾灵…你迫不及待的回到我的身边吗?&rdo;屏幕这头,以赛亚微笑着喃喃道,他注视着飞船望远镜中出现的那个银发青年,目光忽然不可思议的柔软下来,抬起刚刚从模具里成形的手,摸了摸那个在屏幕上犹如蚂蚁一般大小的人影。&ldo;先把他给我抓回来。&rdo;c射线在他发出指令的瞬间就改变了方向。霎时间赫洛的眼前一阵剧亮,他闭上眼睛,立刻感到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向上吸去,睁开眼睛时就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ldo;公爵大人,抓到了。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拿槍指着他的头,一个人蹲下来绑他的四肢,他胸口的通讯终端呈现出一张噩梦般的脸孔,假如落回他的眼里,下场自不必言明。赫洛眼疾手快地抓住其中一人的槍頭,猛地一个打滚翻身站起,夺过槍朝着周围一阵疯狂的扫射,提起其中一个没死的大吼:&ldo;驾驶舱在哪!&rdo;半死不活的家伙咳嗽着指了指一个方向。一分钟之后,驾驶舱的门被打成了筛子,一脚踹了开来。以赛亚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看见屏幕里满脸血污的银发青年不费吹灰之力地骇掉了飞船的远程控制系统,驾驶着飞船降落下去,不仅没有丝毫恼怒,反倒赞许意味的鼓了几下掌,仿佛是发现了一个玩具的新奇之处,他的脸上绽放出一种异样光彩,时而愉悦时而悲伤,又夹杂着一种癫狂的欣喜。&ldo;公爵大人,还要派支援过去吗?我们在澳洲的据点火力充足。&rdo;&ldo;不用,这次就放过他们两兄弟,看样子他们有后援。&rdo;他望着屏幕里出现的另一艘飞行器,笑着摇摇头,&ldo;中情局最出色的特工似乎成了恶之花最成功的活样本,这棘手的麻烦,就交给他们自己人去苦恼吧!&rdo;话音刚落,飞船的通讯系统就被切断了,屏幕陷入一片漆黑。以赛亚无声地咧嘴一笑,低头嗅了一下酒杯里幽光微漾的红酒,眼角微微闪烁,似有泪滴掠过一样。&ldo;我们终究是会重逢的。&rdo;飞船震荡摇晃着轰然降落,赫洛擦了擦满脸的血,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飞船的舱门,身体立刻被一道飓风般的气流撞得飞弹出去,身体重重跌落在地上,伴随着一阵筋骨折断的声响,五脏六腑破裂的剧痛犹如蚀肉的毒液般扩散开来。他睁大眼困惑地望向上方,看见半空中漂浮着一个颀长的人影,而他的背后,赫然生出了一对绝美而巨大的黑色羽翼。随着那对羽翼的扇动,周围卷起了炽热的气流,犹如宙斯的愤怒之焰坠落大地,将这千疮百孔的世间焚毁殆尽。无数血红色的异花争先恐后地钻出寸草不生的土壤,像仇恨的种子从罪恶的焦土中发芽,瞳仁逐渐被血色占据,赫洛挣扎着爬起来,呛出了一口浓稠的血沫,染污了一头漂亮的银发。他看见沙耶罗飞向不远处成百上千的感染者潮涌而来的方向,犹如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元,甚至是他们的王者,从牙缝里迸出一声力竭的嘶吼。&ldo;沙耶罗!&rdo;赫洛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些感染者们,逐渐被它们包围在其中,望着周围狞恶的面孔,他恍然已看见了自己被撕碎的结局。包围圈缩得越来越小,子弹即将耗尽,他绝望地望向沙耶罗的身影。而那些感染者们没有立刻把他五马分尸,只是围绕着他,嗅着他身上的气味,有一些畏畏缩缩地不敢靠近,另一些则匍匐了下来。仿佛是感到惶恐般。这些感染者,的确是尚有人性存在的。或者,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物种,而沙耶罗已经成了他们之中的首领,而他则变成了一个异类。数年间与沙耶罗相处的点点滴滴一齐涌入脑海,他捂着剧痛的胸腹踉跄地跪下,仰起头,精神愈发恍惚。渐渐失焦的视线里,天空中的人影扇动着羽翼降落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捞起,像捡起一个破布娃娃般粗暴地拽进了怀里。沙耶罗瞳仁映着地面上开放出来的恶之花,虹膜已经完全变成了艳丽妖异的紫红色,像一个远古的邪神。他居高临下的,用一种古怪而陌生的眼神端详着他,仿佛在打量一只漂亮而卑微的猎物,一个死不足惜的奴隶。仿佛他既可以将他这样搂在怀里,下一秒也可能毫不留情的把他撕成碎片,任由这群感染者把他分食殆尽。一丝丝恐慌从骨髓深处蔓延上来。假如沙耶罗成为了一个超人类的存在,那么他对他意味着什么?忍耐着肋骨断裂的疼痛,赫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向他的天神的脸,手指细致地描过他冷峻的眉眼,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ldo;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的,沙耶罗。&rdo;他盯着他的眼睛轻声呢喃,沙耶罗低下头,重重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牙齿深陷入肉里。赫洛疼得抽搐起来。那是一种毫不留情的,撕咬的力度,一瞬间他毫不怀疑沙耶罗是将他打算把他的血肉嚼碎吞进腹里。‐‐恶之花的感染者是会吃掉心爱之人的。他忽然想起这么一个传言。在沙耶罗的犬齿咬得更深,颈侧的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竟然获得了一种莫大的满足感。&ldo;吃了我吧…我的命是你赐的,现在…还给…还给你。&rdo;他笑着咬咬牙,在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中闭上了双眼,颈侧撕咬的力度在说出这话的一瞬,消失了,沙耶罗满面是血地从他颈间抬起头。获救赫洛浑浑噩噩地思考着,听见了飞行器越来越近的轰鸣声。此后的一切都是混沌的,他浑浑噩噩地好像醒来过几次,看见一些扮相陌生的人影在眼前晃来晃去,空气里漫溢着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等到完全清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干净的白色。他在一间没有窗户的病房里,手上插着输液管,心电仪在边上发出有节奏而平缓的滴滴声,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这是在哪儿?他思考着,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感到手脚还有些乏力,似乎是因为卧床太久而变得虚弱。迷惘地观察了一番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他穿着一身病号服,衣服下摆有个标志。&ldo;圣安蒂洛夫医疗中心&rdo;。这是什么地方?赫洛揉了揉太阳穴,模模糊糊的回忆起昏迷前的情形,但他的记忆就像发生了断层一样残次不全,好不容易从理清了顺序。他们被遗落之墟的人追捕……然后沙耶罗发生了异变……否定了他们此刻落在那个独眼变态手里的可能,赫洛断定他们这是被cia的救援队救回了美国,毕竟假如真的是前一种情况,他不会还安然的躺着床上。他摸了摸脖子,颈部贴着一块纱布,但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似乎已经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