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方是沙耶罗。&ldo;沙耶罗?你听的到我说话吗?&rdo;他凑近玻璃,把声音压得极低,唯恐惊扰到对方。刘海斑斑驳驳的掩去了男人的半张脸,阴影下,他毫无血色的薄唇动了一动,但什么声音也未发出来。他却通过唇语读到了一个模糊的信息。竟然似乎是‐‐&ldo;离我远点&rdo;。可…怎么可能呢?他否定了这个判断,按下打开玻璃舱的按钮,克制着想立即拥抱这个男人的冲动,屈膝半跪下去,像幼时一样抬头仰视沙耶罗。&ldo;沙耶罗,你刚才在跟我说话吗?&rdo;他拨了拨对方的手指,像给植物人做复健那样,希望激活对方因休眠而可能仍处在假死状态的感官。男人的眼皮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依旧无声地盯着他。赫洛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沙耶罗,而是一个按照他的长相复制出来的人造人,而且还不是智能的,只是一架没有意识的机器。他晃了晃头,甩去这种荒谬而令他难受的错觉,牢牢擭着沙耶罗并不聚焦的视线,鼓起勇气把手搭到对方的手背上。没关系,电死我吧‐‐他心说,被手掌下的触感吓了一跳。沙耶罗的皮肤冰凉而光滑,没有属于活人的体温,而像是什么冷血动物。接着他摸到了对方手腕处凸起的血管,却感到对方的脉搏跳动的异常快,他几乎能想象出血液在里面流窜的速度,像一股洪流。下一刻,沙耶罗做了一个令他吃惊的动作。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暴躁的情绪,蜷缩起了手掌,骨节咔咔作响。&ldo;别紧张,是我,我是赫洛,你认得出我吗?&rdo;他握住对方的双腕。那脉搏狂跳的频率几乎让他觉得对方会突然站起来,把自己按在地上揍。可他偏想冒这个险。他站起来搂住沙耶罗劲瘦的腰,头贴近他的胸口,希望对方会放松下来,然后给我一个拥抱,但马上,他就发现这纯粹是做梦。下一秒,一股大得可怕的、近乎机械般的怪力将他甩了开来,将他被猛地撞倒在医疗舱的台子上。而沙耶罗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犹如一只脱笼病兽向隔离区的门口冲去。&ldo;沙耶罗!&rdo;顾不上几欲散架的脊背,他抓起医疗舱上的注射导管,追上去抱牢对方的身体,按下了那个绿色的健,将镇定剂推了进去。怀里身体顷刻放松了下来,他踉跄着将这个比他高大得多的男人扶回台上,用束缚带扣住对方的四肢,坐在他身上以制住他扔在挣动的身躯。久别重逢的兄弟俩的脸离得极近,呼吸都交缠在一块。沙耶罗的鼻息分外粗重,青筋从脖颈一直爬到脸颊上,某一瞬间,让赫洛竟产生了一种正在侵犯他的错觉。要命的是,他还对此隐隐感到有点兴奋。血压升高让他头昏脑涨,征服欲膨胀到了极致,凑近沙耶罗的颈侧近乎威胁地哼出了声:&ldo;我长大了,沙耶罗,你休想再甩开我。&rdo;身下的男人像一匹烈马般剧烈挣扎着,那股蛮力几乎将他掀到地上,迫使他不得不骑在对方身上才得以将对方压制住。感到沙耶罗的手脚渐渐松弛下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每块肌肉都因用力过度而紧绷着,一时竟然动弹不了,却在这时不期然地感到了身下的异样,血液顿时涌到了头顶。&ldo;嗬……&rdo;耳畔虚弱的喘息着,艰难地聚起一个含混的音节。脸上一阵热意汹涌,赫洛立即从台子上跳了下去。哥哥的&ldo;怒火&rdo;&ldo;沙耶罗,你在说什么?&rdo;赫洛爬起来,侧耳倾听沙耶罗翕动的嘴唇在说些什么。&ldo;x2i2……&rdo;男人的喉头滚动了几下,吐出一串沙哑的低吟,拼凑成了几个可辨的字母。&ldo;是什么东西,沙耶罗?&rdo;他抬起头,皱起眉,试图捕捉对方涣散的视线。他的眼睛阖成一条缝,眼皮的罅隙间涌出一线幽光,却又很快黯淡下去,似乎再次陷入了昏迷。沙耶罗认出了他吗?这个疑问在赫洛脑中闪了闪,被他强行扔在了一边,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沙耶罗的身体一定出了什么不寻常的问题。他弯下腰,拿起无菌棉将男人身上淋漓的汗水擦干净,刻意忽略了那异常亢奋的器官,用一块防水布盖住了沙耶罗寸缕不挂的身体,将那些纠缠住对方脖子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拨开来。仅仅是这个动作,胸口经年累月堆积的情感就好像要一股脑倾倒出来,让他不堪承受,不得不闭紧了双眼,鼻腔发酸。克制住想隔着氧气罩吻一吻沙耶罗的冲动,他直起身,俯视着对方,薄唇扯出一抹讥嘲的弧度。&ldo;要是你一直这么着,就只能依靠我这个养弟了,沙耶罗。虽然有点麻烦…&rdo;将几秒前的伤感收敛得无影无踪,赫洛耸耸肩,刻薄的扬高眉毛,忍不住犯起毒舌的毛病,&ldo;不过似乎这样也不错。我乐于自由,不必受你掌控。至于以后赡养你嘛,就当是我报答你的恩情好了。要知道,我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谁对我好,谁对我坏,我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rdo;&ldo;不过,我无法保证我有多少耐心,毕竟我找了你六年,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救回来,算得上是劳心费力了。假如你一直不醒,我只好把你送到医院去监护起来,然后去开始我的新生活了。对了,忘记告诉你,荆棘天堂的总督很看重我,那个老家伙有包养我的意思,我还在考虑中。&rdo;&ldo;如果我答应了,希望你别介意。哦……我忘了,即使你介意,也没法阻止我,是不是?&rdo;赫洛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沉浸在刻意报复沙耶罗抛弃自己的快意中,没注意到对方的手指轻微的抖动了一下。静谧的狭小空间里,平缓的气压微微扭曲起来。唯一亮着的一盏地灯&ldo;滋滋&rdo;的闪烁了几下,熄灭掉了。整个医疗区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漆黑,赫洛僵立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不由打了个哆嗦。他立刻摸向手腕上的机械腕带,将探照灯打了开来,灯光却也是一闪而逝,似乎是电量不足。警惕地提防着可能蛰伏在身边的危险,他弹出机械护腕上锋利的多功能工具刃,下意识地一只手按在医疗舱的玻璃盖上,犹如护着比生命更重要的至宝,却突然听见一串滚轮擦过地面的刺耳声响,医疗舱竟自动向一旁滑去,擦过他的身侧。惯性使他一个趔趄半跪在地上。&ldo;沙耶罗!&rdo;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爬起来,脚踝却骤然一紧,像被电线一类的东西绊住了。他弯下腰向足下抓去,后颈却&ldo;唰&rdo;地袭来一股凉意‐‐赫洛伸手一摸,发现隔离服的拉链一路崩开到了尾椎,将他的整片背脊都暴露出来。一缕潮湿的气流擦过他白皙光滑的皮肤,向下滑去……赫洛一跃而起,紧张地巡视着暗茫茫的四周,向沙耶罗的医疗舱退去,却径直撞到身后一个硬物上,腰部磕得生疼。是手术台。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朝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伸出手,一条跪在台子上的腿却&ldo;啪&rdo;地被扣在台子上用来固定病人四肢的金属铐里,臀部被弹起来的束缚带狠狠地抽了一下,像被人打了一鞭子般。顾不上屁股火辣辣的疼痛,赫洛连忙去掰那个金属扣,突然觉得自己像只被捕兽夹抓住的猎物。这种糟糕的联想令他冒出来一身冷汗,血液都要凝固住了。但这还不算最恐怖的‐‐他有种……被窥视着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以近在咫尺的距离,盯着他的背。他闪电般的扭过身,手臂上的工具刃化作一道凌厉的风流划向后方,却只是划过了一片虚无。除了空气,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和刚才在盥洗室里一模一样。他的动作是毫无意义的,除了将背后的破口扯得更大了些。一股气流从大敞的拉链间涌了进来,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紧绷的隔离服每个空隙里,像有人在贴着他的身体呼吸。赫洛不禁颤抖了一下,那根不怕死的神经萎缩起来,他真的有些恐慌了。每当这种时候他就好像变回了多年前的孩子,本能地想要呼唤沙耶罗,但他立即意识到沙耶罗没法保护他,便抬起手臂狠狠地照着头顶无影灯的位置劈去。玻璃顷刻&ldo;噼里啪啦&rdo;地发出一声巨响,碎了一地。紧接着,门口立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安藤与几个医护仿生人几秒后就出现在了门口,红色的应急灯照亮了医疗区里一片狼藉的景象‐‐安置着沙耶罗的医疗舱被推到了手术台边上,本该照顾人的那位却被铐在台上,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他那身一向严丝密缝的、充满了禁欲气息的隔离服的拉链大敞,露出线条优美的背脊。假如这不是在外太空,安藤简直要怀疑这里遭遇了打劫,或者这兄弟俩干了一场架要么干脆是&ldo;干&rdo;了一场,可惜三者在眼下看来都是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