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毒瞥他一眼,心想,可怜二师弟这痴情种子不知师尊就在身边,有这念想,简直是虎口拔牙。还好自己知道,否则天晓得以后怎么死。&ldo;我看,大概是方才那几个人说的事让教主烦心了。&rdo;姬毒悠哉悠哉靠到船桅边,看向白昙的背影。落日余晖中,少年一身鲜衣,衣袂飘飞,劈风斩浪,身姿如凤凰涅槃,一时竟让他目眩神迷。师尊哪师尊,金鳞岂是池中物,他武学天赋如此之高,你偏要将他捏在手心不让飞,实在惹人惋惜。可若是真让他飞了,许是便一鸣惊人,飞入九霄云外,怎么抓,也抓不住了。所以,师尊啊,徒儿懂你。万分的懂。身旁沙沙一声,姬毒斜眼看去,便见自己的魇蛇爬上小臂,头颅轻点,似乎有话要说,便立即走到一旁,用蛇语问:&ldo;师尊,何事?&rdo;蛇信一吐,发出嘶嘶细声:&ldo;这小狼崽子的三梵破使得乱七八糟,为师实在看不过眼。你且去指点他,这法。&rdo;黑衣萨满伸出苍老枯槁的手,颤抖地接过鹰眼,朝远处望去,脸上皱纹一颤:&ldo;那人有些眼熟。莫非,他便是天魔的那个小徒弟?&rdo;&ldo;哦?长老蛰隐山林多年,竟知道他?&rdo;弥兰笙虎目灼灼,冷冷道,&ldo;这个小妖孽可了不得,亲手弑师,如今自己当了教主。&rdo;&ldo;没想到,没想到。&rdo;老巫摇摇头,忆起当年在那令天地无光的暴风雪中,一动不动地护着少年的男子身影,一时感慨,叹道,&ldo;没想到,他真的死而复生,后来却竟将他师尊杀了。&rdo;‐‐莫非靠鬼藤复活之人,都变了无心的恶鬼么?弥兰笙听得不明所以,却也无心追问:&ldo;那,本座便去会会这恶鬼。&rdo;&ldo;哪劳门主亲自出手?先让属下去上试一试?&rdo;&ldo;说得也是,门主去挑战那小妖孽,不是自降身价么?&rdo;两位护法接连道。因着白昙是杀死西域武林霸主之人,多少都难免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意思,弥兰笙又怎会听不出来?当下面色一凛:&ldo;等会你们旁观便可,切勿出手。&rdo;……白昙发泄够了,精疲力尽,适才跃回船上。此时以近傍晚,放眼望去,河流曲折蜿蜒,波光粼粼,被余晖染得好似一条巨大火龙追逐着奔晷飞向天际,两岸大漠风光壮丽,美不胜收。他无心赏景,目光掠过河畔一对纵马奔驰的人影,却不禁怔了一怔。一人冲在前面,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女,一人在后面追着,似个矫健的汉子,不过是一对寻常的牧民,却将他的心神一下勾了去。……&ldo;师尊……师尊救我!&rdo;他惊慌地那般喊着,身下的烈马正狂奔猛冲,身子像被惊涛骇浪抛得上下颠簸,不知所措地紧紧抓着缰绳,生怕自己被颠下马去。&ldo;你师尊不在!&rdo;身侧传来一句回应,懒洋洋的,夹着笑音。甫一回头,一抹玄色身影自他身侧冲了过去,男子侧过脸来,嘴上还叼着一根草叶,朝他戏谑一笑,擦肩而过时,顺手一鞭子抽在他的马屁股上。马儿霎时冲得更凶了。他俯身贴紧马背,春日疯长的野草像刷子般刮擦过小臂,不时刺到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他不由闭着眼大叫起来。&ldo;师尊!师尊!&rdo;&ldo;前面有个天坑,不想死的话,就勒紧缰绳,自己下来。&rdo;听见身后遥遥回应,白昙睁开眼睛,望着那黑幽幽的一处大洞近在咫尺,却是吓傻了,全身发抖,一时连缰绳也抓握不紧,径直冲了过去。马儿一声嘶鸣,他的身体便骤然腾了空。&ldo;呜哇‐‐师尊!&rdo;偷学来的轻功也来不及施展,他长开嘴,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ldo;呼啦&rdo;一阵羽翼扑振之响,身后一沉,男子修长骨感的大手自后方伸出来,将他的手连带缰绳拢在掌心,长腿一夹马腹,低喝一声:&ldo;驾!&rdo;霎时烈马如化飞龙,奋力一跃,跨过了那如通地狱的大洞。奔速渐渐缓慢,他一颗心却还跟着哒哒马蹄声上蹿下跳,惊魂未定。待一停下,他便扭过身一把扑到身后男子的身上,只将他扑下马去,两个人一起摔进草丛里,好一阵翻滚,他把头埋进对方坚实宽阔的胸膛,双臂也将他的腰紧缠了住,任他拎着自己腰带怎么扯也不松开。因着出了不少汗,男子衣间透出一股特殊的焚香气味,本是沉郁幽冷的,于午夜梦回间,萦绕不散,却在此时变得浓烈而真实,似这日光,似这春风。他贪婪地嗅了几口,方才安下心来。腰带被松开,后颈被捏住了,擒小猫似的逗弄他的耳朵尖。他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便看见男子青丝缠绕于颀长优美的脖颈,薄唇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眸眯起,不显冷厉,反倒有点温柔。脸上烧得厉害,男子一声叹息,将潮湿气息呼到他面上,便更火上浇油。&ldo;你说,你这般依赖为师,若是师尊不在你身边怎么办?&rdo;白昙耳朵嗓子都酥酥麻麻,嗫嚅道:&ldo;师尊真舍得让昙儿跳进去送死吗?&rdo;男子喉结滑动,垂下睫羽,深深盯着他。白昙睁大眼,胸口被巨大的惊惶与期盼挤满。一只大手抚上脸颊,将他的双眼捂住了,男子拇指上硕大的玉扳指碰到他的眼睑,寒凉彻骨,可指腹却是灼热的,一半是冰,一半如火,让他置身冰窖,又如遭火焚。&ldo;你怎么生着一双这样美的眼呢,昙儿?&rdo;白昙一瞬心如擂鼓,从地上蹦起来,一溜烟钻进了草丛里。&ldo;我知道了,师尊一定舍不得!&rdo;……可如何会舍不得。酒壶&ldo;啪&rdo;地滑下去,四分五裂。一缕风吹过脸颊,竟是一片湿凉。他茫然地眨眨眼,用手背擦了去。怎么会……哭了?一双手忽而捂住眼睛,将白昙吓了一跳。&ldo;昙哥哥,你已经好几天没理我了。&rdo;清亮的少年声音自耳后响起,一件披风也覆上了身。&ldo;别闹了,迷沙。&rdo;白昙拿下他双手,回过身去,却见离无障也站在身后,一脸忧心忡忡,便问,&ldo;怎么了?&rdo;&ldo;你看那帮子人,是曼荼罗门的,他们似乎在追着我们的船。&rdo;白昙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队红衣人从大漠上疾驰而来,扬沙卷雾,为首那人的衣袍更似燃着火焰,华美灼目。&ldo;难道那便是……西域七大高手排行夜幕降临,沙似雪,月似钩,狂风大作。船缓缓泊于河岸,白昙掸了掸衣摆上的水,提着弑月钩,缓步走到船桅边,负手而立,俯视着一马当先,朝他疾速奔来的红衣男子。弥兰笙望向那船上人影,方才远远望去,他只觉此人身姿俊秀,近看才发现竟是个如此美貌惊人的少年,一眼望去,那张冷艳妖冶的面容只如一朵初绽的昙花,自昏红如血的夜色之中,自漫天飞舞的沙雨间,一下便跃入了他的眼帘。弥兰笙呼吸一窒,猛地勒紧了缰绳。